“什么人？”

    郭莓颖小心翼翼地朝门外的来人问道。

    “我是肖笑。”

    郭莓颖听出来这的确是刚刚分了手的肖笑的声音。她一下子松弛了下来。她想开开门，但又产生了另一个疑惑而不禁心情紧张起来。

    自己已经换上了睡衣，这个样子让一个刚刚认识的男人看到不太好。

    “不要开门，你就听着好了。”

    仿佛知道郭莓颖的担心似地，肖笑在门外对着房门说道：

    “分手后我才发现今天晚上你是一个人住在这里，也许会有危险的。于是我问了一下服务台，正好还有空房间。于是我就马上搬过来了。”

    肖笑也同样想到了郭莓颖刚才想过的那些事情。

    “我的房间在同一层，是617室。明天我来叫你之前，任何人叫门都不要开，好吧！”

    肖笑嘱咐了一遍。不过和肖笑刚刚在两三个小时之前认识的，但他却能如此细腻地关心自己，郭莓颖不禁心头一热。

    “太感谢了，真的。”

    郭莓颖冲动地打开了房门。

    “我不是刚才说过了，不要开门吗？！”

    肖笑的话中透出一股严厉的斥责口气。郭莓颖马上明白了肖笑是个办事非常认真的人。

    他们于第二天早晨5点半钟离开了饭店。到机场不过20分钟，但为了拿到订好的机票，还是早点到为好。

    6点的雅典天亮的很早。卫城之丘上、巴台农神庙处在朝阳的映照之下，大街上几乎还看不到一个行人。

    到达机场正好走昨天来的方向相反的道路。由于车少，他们转眼之间就到了机场。雅典的居民、道路、遗址们都还没有“睡醒”，只有机场完全“醒”了。

    他们来到机场一看，早上7点出发的964航班只有两个空位子了。他们感到非常幸运。马上换了974航班的机票。他们赶上了964航班，但等了半天还不起飞。

    他们去问了一下原因，航班起飞的时间也没有更改，所以也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而所有的乘客都非常安静地等着。要是在中国，这样不遵守时间又不给乘客以答复，乘客早就“闹事”了，决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

    “对不起，我也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肖笑似乎把这个责任缆在了自己的身上，对郭莓颖抱歉地说道。

    “这谁也没有办法，原来咱们也是要计划10点才走的嘛。”

    郭莓颖安慰地对肖笑说道，

    “要坐976航班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嘛。”

    “可976是旧式飞机，时间会晚好多的！”

    “算了，还是等着吧。”

    结果到了9点多钟964航班才开始办理登记手续。出发时已快10点了。

    如果飞机起飞后，从雅典到伊斯坦布尔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飞机在漫漫云海之中，隐约可以看见下面混白色的爱琴海。由于光线过于强烈，所以云层、大海和天空都呈现出耀眼的白色来。以致由于反光，散在于海面上的大小岛屿也看不清楚了。

    这时空中小姐开始给乘客配发食品。再过一会儿，飞机便开始下降了。

    机舱内顿时点起了“禁止吸烟”和“系好安全带”指示的灯光。

    “啊，快到了？”

    等了那么长时间却眨眼功夫到了，郭莓颖不禁惊叹了一句。

    “也就是北京到天津的距离嘛。”

    “是那么近吗？”

    “是的。在欧洲，国与国之间在陆地上都是连着的，因此距离很近。”

    肖笑对郭莓颖讲道。就是在美资商社工作的郭莓颖对希腊和土耳其两个国家经过一个小时就到了的感觉也是非常惊奇的。

    由于土耳其不算欧洲国家，所以郭莓颖认为距离应远一些。这种距离感的差异，是由于人长期处在闭锁状态下所产生的错觉。

    进入下降势态的飞机在云层上方开始盘旋，但始终不降落。由于空中云量过多，从云中向下看到的大海和陆地时隐时现。而白云的堆积，反射的阳光十分强烈。

    “怎么回事儿？好像又转回来了。”

    郭莓颖心中突升一种不安。

    “一定是在机场上方弄不清方位了，它在盘旋中等待机场的引导。”

    “可也太长时间了。难道等了30分钟还不行吗？”

    “要是首都机场，这么长的时间的确不多见。”

    反正上了飞机，时间长短随他去吧，此时此刻的肖笑一点儿也没有刚才在机场等飞机时的焦急的心情。而实际上他是在用自己的意志克服着心中的急躁和不安。

    也许这段时间里师伟又逃走了呢！终于抓住了狐狸的尾巴，又让他趁着飞机的故障从眼皮底下逃走了！那么到这里后会有什么结果也不知道了。

    另外还有那个也在找师伟的身份不明的“第三者”。他到达师伟的所在地后要干什么自己也不清楚，因此肖笑心中也渐渐不安起来。

    飞机终于渐渐下降了。眼下的云海向上飞腾着。从空中看上去如同泡沫一般。仿佛要把飞机吞没似的。

    飞机的角度开始倾斜地冲入云海之中。浓雾般的小颗粒拼命地抽打着窗户。又过了一会儿，飞机终于冲破了云层。

    首先进入眼帘的是红褐色的大地，海面上反射着强烈的光泽。中间夹着这块海峡的欧洲与西亚大陆绵联起伏。

    刚才在空中“犹豫不决”的飞机，此时正以迅猛果敢的速度向下继续下降，冲向前方出现的一条机场跑道。

    距离大地和海面越来越近了。在接地的一刹那间发出刺耳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入了完全密闭的机舱里来了。

    机场可以说是最没有特点的地方。但伊斯坦布尔的耶希尔机场则例外，它具有自己独特的风格。首先是它那红褐色的土地，仿佛是从火星带来的一般。机场周围很少绿色，连绵起伏的土地除了红褐色还是红褐色。

    然而在这片红褐色的大地上有寺院的白色圆屋顶和尖塔。与远处的市区相连接的是铁锈般的红褐色的土地。但这并不使人感到荒凉。在雅典就看到的远古色彩，仿佛是同一地域造就的一般，同样呈现着古老的色彩。

    机场的工作人员的态度也和雅典机场的差不多。候机大厅里漂浮着浓重羊肉膻气味，充满了地方的色调。

    通关时手续十分简单；递上护照后对方似乎看也不看就给盖上了海关印章。

    这时，郭莓颖突然发现一名皮肤较黑、颊骨突出、眼窝深陷的土耳其人的目光在盯着自己。在这个中近东的国家还残留着“神秘的东洋”习惯，每个人都是长袍头巾，让初到此处的人无法完全看清他们的真实面目。

    而出现在远方装潢漂亮的清真寺圆屋顶和尖塔，无疑使每个人都仿佛置身于梦幻中的奇怪世界中一般。

    郭莓颖仅仅知道师伟在这里，但她认为他不可能一个人来这里的。因此她也庆幸遇上了肖笑，并和他一同到此。

    他们在机场乘上了公共汽车。平坦的高速公路直通市中心。在雅典，主干道都沿海而建，随时可以看到大海，但这里的公路只是顺着绵连起伏的平原而建。而且汽车的数量极多。也许是由于快要进入市中心的缘故吧。

    “饭店叫什么名字？”

    郭莓颖还没有问过那家饭店的名字。

    “桑多利亚饭店，据说在塔克西姆广场附近。”

    但郭莓颖还是不知道具体位置。不一会儿汽车驶入旧市区。道路上还有不少马车慢悠悠地与公共汽车并行。在这样的地区，马车并不是用来观光的，而是在生活中有实用价值。

    石块铺就的坡道，四五层的木制建筑和脏乱阴郁的胡同，仿佛看到了居住在那里的人如同醉鬼、强盗一样可怕。

    “在伊斯坦布尔，亚洲女人非常少见。要是一个人走在小街小巷里当然非常‘危险’！”

    “土耳其是一半属于亚洲的国家。所以这儿的人对亚洲人都是友好的。因此土耳其的男人都非常喜欢亚洲女人。你注意到没有，在机场时就会有紧紧盯着你的土耳其男人。他们更很少看到年轻漂亮的亚洲姑娘了。如果要是没有我在你身边，马上就会有人上来向你‘求爱’的。”

    “求爱？”

    “对，但不是那种求爱，而是和你搭话，但也许会吓你一跳的。”

    郭莓颖已经从昨天夜里的遭遇中体会到中近东人的“直率”了，不由得又害怕起来。

    “哪个国家的城市都有坏人。昨天没有碰上有刀有枪的就算幸运了。实际上伊斯坦布尔是个美好的城市，尤其对游客更好一些。”

    肖笑一边看着郭莓颖的表情一边宽慰道。

    伊斯坦布尔的市街包围着博斯普鲁斯海峡。并位于欧洲大陆分界处。靠近亚洲一侧称乌斯克塔鲁，欧洲一侧称之为金角湾；市北是新市区，市南为旧市区。

    游客住的饭店几乎都集中在欧洲一侧的地区。肖笑说的桑多利亚饭店也在那一带。

    两个人在塔克西姆广场下了汽车，“塔克西姆”是“出租车”的意思。在这里集中了公共汽车，电车和合租出租汽车。所以这里也是室内交通中心。

    桑多利亚饭店位于距离广场稍远、但面临大海的一条小巷里。正好像东京车站的八重洲一侧的车站大楼的建筑一样，是充满了现代气息的大厦。这里集中了不少现代化模样的大楼，和旧市区那中世纪建筑简直是两个世界。

    周围也有不少餐厅，看上去似乎多是快餐厅。从外面看不出当地的食物是否合乎口味。除了餐厅之外还有不少商店，无论哪家商店都将商品尽可能地摆放在外面，和在塔克西姆广场看到的商店一样。由于时近中午，无论哪家餐厅里都有不少食客。

    这种场面只有在国内的电视剧里看到过：许多的食客圈在简陋的木桌椅周围，狼吞虎咽地大吃大嚼，似乎并不注意就餐的环境如何。当然看不见“白领”人在其中，而且年轻姑娘也非常少见。

    他们又走进一条更加狭窄的小巷子。这里行人极少，有一栋木制结构的老朽模样的公寓。旁边还有一栋石块建造的大楼。有一条不知通向什么地方的地下通道似乎也可以到达那里。

    郭莓颖没有想到这种地方还可以住人的。从下车的市中心塔克西姆广场的背后居然还有如此破旧的贫民区。

    但看上去这栋“贫民楼”不那么肮脏。似乎有一种久远历史沉积而形成的建筑风格。其间的通行小路在一天日照不到阳光，铺就的至少有百年以上的石头路面上飘浮着潮湿的雾气。这里很少有狗，但猫却不少见。

    木制的公寓几乎都开着窗户，有四五层。由于小巷两旁都有公寓，所以显得原本不宽的小巷更加狭窄了。离这里不远的博斯普鲁斯海峡倒是晴空万里，而这一带却是一派潮湿，昏暗而寂静。这里的日温也因没有日射而令人感到十分湿冷。

    突然郭莓颖猛地抓住了肖笑的手腕。

    ——怎么回事儿？！

    肖笑一问，郭莓颖马上点了点头。他顺着郭莓颖那双惊恐的眼神望去，公寓的一扇窗户里伸出一个老太婆的头，用怪异的眼神盯着他们两个人。

    大概她没有见过外国人到过这么个破旧的地方来吧，但郭莓颖看着她如同童话故事中的老妖婆一样面目可憎。

    他们又穿过了几条小巷，在一条小胡同里找到了要去的那家饭店。从外表看和肖笑在雅典住过的饭店没什么两样。

    他们进了大门，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了里面的布局。他们来到了服务台，但没有一个人。整个饭店如同死亡了一样寂静可怕。

    “也许在午睡。”

    土耳其人和西班牙人、巴西人一样，应当没有午睡的习惯。但为什么整个饭店如同睡了一样安静呢？正当肖笑看了看手表的时候，从里面有了动静。

    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悄悄地走出了一名土耳其的饭店服务员，他确认了一下郭莓颖后，突然睁开了还在瞌睡着的眼神。

    肖笑为了确认一下这名服务员是否懂得英语便问了一句：

    “有没有一位叫‘孙洁’或‘师伟’的中国人住在这里？”

    他一问，马上有了反应。

    “有孙洁先生。”

    “几号房间？”

    肖笑把身子向服务台里面又问了一句。他感到马上就要抓住大鱼的尾巴了。他实在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但是要再服务员和他联系之前到房间里抓住他！

    “一楼的18号房间。”

    “我想马上见一下他。”

    肖笑一说，这名服务员便问道：

    “你们是孙洁先生的朋友吗？”

    肖笑回答后，对方的回答使他吃了一惊：

    “孙洁先生昨天就没有回来。”

    “没有回来？离开饭店了？”

    两个人顿时感到了不安。

    “不，行李还在，所以没有退房办手续。昨天晚上8点左右他接了一个电话后出去的，从那就一直没有回来。”

    “电话？谁打来的？”

    “不知道。”

    “是中国人打来的吗？”

    “不知道，是用英语说找孙洁先生的。”

    “外出时没说去哪儿吗？”

    “没有。我想他一定是找到了一处比呆在饭店里更有趣儿的地方吧？”

    他第一次笑着说道，同时在昏暗中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

    “这个叫‘孙洁’的人是他吗？”

    肖笑说完取出了几张师伟的照片让服务员看了看。

    “对，是他！不过这些照片这么像通缉照片呀！”

    说着他用怀疑的目光看了看肖笑和郭莓颖。反正这个目的达到了。

    “我是昨天预约过的肖华。”

    肖笑对这名服务员说明了自己是预约要住在这儿的客人。因为肖笑这个名字，师伟有可能在看了他的父母自杀一事的记事中见过，所以他故意用这个假名字预订房间。这个级别的饭店并不查看客人的护照。

    郭莓颖的房间也在昨天通过电话又追加了。服务员一听是预订的客人，于是便解除了对他们两个人的怀疑。

    “郭小姐，因为你太累了，还是回房间休息一下的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我去大厅等一下。”

    因为他担心服务员等师伟回来时告诉他有一个叫肖华的中国人找他，他肯定要逃走的。

    “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还要等他，这可太累了。而且你也没有吃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