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韩芝笯骇起声，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近了弯口，她直接陡转九十度，沿着小道继续拼命跑。

    她辨不清方向，也想不出办法，只是片刻不歇地往前跑，见到弯口就转，踏上路就跑，直到大鸟的叫声落后些许，她才意识到，自己从来都不知道，骊山上居然有这么多弯口，林子中竟然夹带着这么多平坦小路。

    她拐过一个又一个直角弯口，跑上一条又一条羊肠小道，几乎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掉进一个永无止尽的“回”字迷宫。

    眼前的路狭长笔直，灰黄平坦，竟与记忆中的某条路如出一辙。于是尘封的过往汹涌而来，在韩芝笯的视网膜上浮现——隐去——浮现——隐去——虚影与实像重叠交·合，不尽相同，把旧有的情绪也完整地复刻出来。回忆着当时的撕心裂肺，此刻的恐惧变得越发深刻惕憷。

    那只大鸟陡转九十度，再次与她同出一条道。

    大鸟盯紧猎物，赤红的眼隼中凌冽过寒光，将身下惊慌失措的羔羊镂刻得一清二楚。

    它铿然嘶叫，振起翅膀，再次袭地俯冲下来。

    韩芝笯闻声回头，迎面受了大鸟的一阵猛啄。她护住头颅，蹲下身，咬紧牙关伺机反抗。

    大鸟的攻势一次比一次狠，一次比一次猛，叨，啄，扑，扇，拍，抓，禽类的本能在此刻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韩芝笯疼得直叫唤，身体上的痛苦，心灵上的折磨，以及遥远记忆里的恐惧鱼贯而出，一时间，她竟分不清自己声嘶力竭地崩溃究竟是因为什么，现在，还是过去？

    韩芝笯无暇深思，噙住嘴唇，瞅准大鸟的空档，抡起背包超它砸过去。

    因为包里装得都是重物，加上这一动作够快、够狠、够准，让它猝不及防，包上的带子“嘭”的一声断了，鸟受着冲击，直接被砸出了百米之外，当即眼冒金星，昏死了过去。

    韩芝笯连忙夺路而逃，她可从不认为，魔的体质会这么脆弱。

    而事实上，的确如此，韩芝笯还没来得及跑出大鸟的视线范围，便被追上了。

    大鸟钳住那双纤弱的肩膀，怒然扑扇翅膀，后劲勃发，将韩芝笯死死按在地上。

    “喳——喳——”它疯狂地嘶叫、拍打、叨啄，行尽一切畜牲本领蹂躏手中的猎物。

    韩芝笯清楚地感觉到，手臂被啄出洞口的地方，鲜血汩汩流淌。

    “血——血——我要血——韩芝笯——”大鸟饥渴地说着，眼里的贪婪更加魔性。

    “呃！”韩芝笯暗骇，这只魔的目的本身就在于她。

    “我要‘天蒙居’血，我要封神！”大鸟长啸一声，俯首朝那水汪汪的眼眸上叨去。

    韩芝笯大脑一片空白，在地上胡乱摸到一根硬物，想也不想就向对方的脖颈刺去。

    “喳”一声惨叫，伴随着四溅而起的鲜血，大鸟上下翻腾起来。

    那一瞬间，韩芝笯不知道自己是否想起，在遮天蔽日的梧桐树下，她的爷爷也曾经用这样的姿势刺伤过一只鸟，而那只鸟是比现在这只大上十倍不止的金鹏。

    炙热的泪水从眼眶中呼啸而出，滑落两腮，重重地打在冰冷的地面上，是那么的晶莹剔透。

    韩芝笯的哥哥曾经对她说过：“只要你平安无事，我就别无所求。”

    大鸟受了伤，脖子上鲜血嫣嫣，疼得它死去活来。

    它顾不上旁边已无力挣扎的猎物，艰难地扑扇翅膀，欲要飞离此处，但刚一离地，就摔落下来，接着，又是一片殷红渲染地面。这样尝试了好几次，它才跌跌撞撞地逃走。

    在蔚蓝的天空中，它大起大落，忽左忽右，似飞似堕，偶尔还会淌落几滴鲜艳的血。

    那根“硬物”，让它受伤不轻。

    韩芝笯躺在地上，双手依然紧紧攥着那根救命“硬物”，没有任何动静。

    许久，她神经质地咳嗽起来。

    韩芝笯抚摸冰冷的脸颊，发现自己居然哭了，泪水的酸楚已经完全掩盖了伤口的疼痛。

    她低心下意，再次重忆起过往中的愧疚，于是，那种置身事外的淡然与平静又浮出心境，因为、一切本该如此。

    韩芝笯欠起身，勉强着跪在地上，看着手里的东西，有些疑惑不解。

    救她的是一根葳蕤丰满的黄色羽毛，轻巧精致，整洁柔美，与那只大鸟的羽毛完全不同，外形有点像孔雀的尾翎，但色彩却远不似那般妖异，如果不是柄端玷染了妖魔的血，它定然会像月光之下的雪花，纯一不杂，熠熠生辉。

    韩芝笯难以置信，自己居然就是用这样的东西刺伤了那样的庞然大物。

    正当她为此百思不解时，一个“喂”的叹词由远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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