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芝笯最开心的，便是伸出手，像大人宠溺小孩一样，摸一摸那颗好看的脑袋，然后心满意足地戏谑：“不错不错，真可爱，就像摸我们家的小狗一样。”每每这样，殷秀秀就会杀气腾腾地瞪着她，但也只是瞪着而已。

    可自从两年前的那场“心理测试”开始，她们就疏远了，远得连她们自己也无法企及。

    学校安排宿舍，编排对床，本来是随机的，但却冥冥中依循了某种规律，让宿舍等级分明，对床臭味相投。

    这句话也同样适用于她们：多情重义，寡言武断，固执决绝。

    韩芝笯艰难地哽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眼里出现了一丝理智，“对、对、对不起，我不、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殷秀秀别过头，隐忍着没发出声。

    其她几人心照不宣，也没说话。

    两年前的那场“心理测试”，虽然谁都没有再提过，但谁都知道，那是她们心中无法逾越的鸿沟——不论她们如何粉饰。

    石小迪爽朗一笑，若无其事地打破僵局，“什么嘛，吓我一跳，韩芝笯，你怎么那么大反应，吓死个鸟人，秀秀，你也是，她胆子小，你还特么的吓唬她，有毛病啊！”

    “奏是奏是！”唐圆很配合得深以为然。

    韩芝笯飘忽眼神，逃避开殷秀秀那仿佛是受伤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抿住了唇瓣。

    桓书缘噘了噘嘴，搂住殷秀秀，“韩芝笯也得练练胆子，不能一惊一乍，咱们现在是社会主义建设者，要有独当一面的智慧和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稳重！”

    “西安开了家鬼屋，我们一块儿去玩玩啊！好高兴、好高兴！”方云舒一蹦一哒地跑过来。

    “成！”石小迪大手一挥，道：“这个月都给我节衣缩食，下个月第一周，咱儿就去！”

    韩芝笯缩着肩膀，机械地点了点头。

    大家开始讨论计划，韩芝笯也掩住不适，绷紧神经，努力融进话题之中。

    过了一会儿，气氛恢复正常，韩芝笯暗松口气，拿起包，打算去外面看看鹓雏的情况，“打扫、了、一天、房间，到现在、还没、吃饭，好饿，那个，我、先下去、吃饭了。”

    “等等！”

    一个剽悍的声音快准狠地戳中了韩芝笯的命脉，韩芝笯一悸，胃抽搐起来。

    石小迪站起来，无比严肃地盯着她，一点点拉高气压。韩芝笯被她盯得爆起一身鸡皮疙瘩，打算她一出现异举就撒腿跑，却见她步步逼来，慢慢蹙眉，贴到脸上时却转而变成一副恬不知耻的狗腿样，“上来带个饭呗，我要炒河粉！”

    韩芝笯无语，喉头后知后觉出一种紧涩：大姐，你这说话能不能不带这么大喘气的啊！

    经此一提，所有人都反应过来，纷纷要求带饭。

    “我要炒细面。”

    “炒年糕。”

    “河粉加细面。”

    “一样。”

    韩芝笯飙泪：这刚来学校就带上了，以后两个月该不会不下楼吧。她眯着双眸，斜睨身后的阵仗，一副耻为同窗的表情，就如同自己让她们带饭时她们的表情一样，但仅此而已，之后仍是欣然从之。

    “嗯，好……”韩芝笯干脆地应承道。

    “小吊的饭就行，别去太远的地方。早点回来，天黑前一定要到宿舍啊！”石小迪嚷道。

    “好！”韩芝笯摆手出门。

    每次出门，只要石小迪看到，总会对她说这句话：早点回来，天黑前一定要到宿舍啊！

    韩芝笯不知道为什么，可也从来没问过。

    韩芝笯出了门，殷秀秀也跟着走出来。她一把攥住韩芝笯的手，同时关上房门。

    “我问你，你包里装的什么？”殷秀秀问。

    韩芝笯猝不及防，立马慌张，扒着殷秀秀的手腕想要挣脱，“没、没装什么……没有……你、你放开我、放开我……”

    殷秀秀不松反紧，“我看到里面有什么鸟一样的东西，”她声音不大不小，就像两人随意交谈的分贝，举止也不突兀，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端倪。

    韩芝笯瞋大眼睛，惊恐万状，“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殷秀秀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道：“不可能！我不会看错，难道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你是不是还想看心理医生！不能养，快扔掉！”

    韩芝笯猝翕了一下唇瓣，阒黑的眼眸里映出一条路——又阴又黑的一条路，胁摄着她的意识一直向不知名的方向延伸。

    那原本已经被压制下去的恐惧又复辟活跃，扶摇盘起。

    韩芝笯不住地颤栗，大脑一片黑暗，“我、我、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谁都不是……不要碰我、不要碰我、你要碰我！”

    韩芝笯一把掀开殷秀秀，夺路而逃。

    “韩芝笯！”殷秀秀大喊道。

    “嘭”地一声，635宿舍的门排空拉开，甄洛趿着拖鞋追上去，与殷秀秀错身一刻，她凶狠地瞪了对方一眼，以示警告，而殷秀秀亦是如此。

    房门背后，石小迪走开，环抱双手坐在椅子上，埋头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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