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来了…”

    “骨、我要她的骨……水晶骨……我要她的骨……”

    “天蒙居的血……”

    韩芝笯捂住心口，竭力抵御。

    突然、一只煤球状的东西出现在她面前，吓得她不由大叫，身体一震，“嘭”地撞上了后面的墙。

    “嘿嘿嘿嘿……”周围的妖怪狞笑起来。

    殷秀秀转过身，拧眉惊愕：“怎、怎么了，韩芝笯？”

    韩芝笯翕动唇瓣，行动更甚畏惧惶恐，连呼吸也变得非常怯懦，她瞪着殷秀秀，只见她又折身拾级下来，穿过那团煤球，逼向自己。

    世界上的东西千千万，只有没见过的，没有不存在的。

    曾经，看到毛茸茸的球状小动物时，她会很奇怪，怎么能有这么可爱的一坨，问别人，别人却说“你想多了，那是宫崎骏动漫，现实中不存在”，她很迷茫，明明那东西就在自己怀里，为何他们要“睁眼说瞎话”？

    她以为他们是在逗她玩闹，或者他们眼神不好，没想太多，还很配合的说“我们现在就在动漫里啊”！

    几个月前，爷爷死了，临死前，他告诉她说：“外面的东西你都看到了？对、是妖魔鬼怪！你看到的就是妖怪，你是祇之奴，你是土地神的奴隶，你是个不详的人……”

    所以，这一切并不是他们“逗她玩闹”，或者眼神不好，而是他们本就不在同一个世界，他们看不见他们，她是异类才看得见。

    他们是不同的。

    当她被妖怪欺负折磨时，他们就站在身边，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伸手救她，反而避之唯恐不及，原来不是他们不想救她，而是他们根本看不见。

    得到这样的解释，她是该庆幸？还是该悲伤？

    她的世界在他们眼中是缺失的，她的行为在他们眼中是诡异的，那些于她来说真实存在的快乐与痛苦，映入他们视线，其实都不过是精神失常的疯癫之举。

    韩芝笯过去无视的异样在知道真相后被无限放大，变成恐惧，无法自拔。

    韩芝笯看着殷秀秀的脸跟“煤球”重叠，然后扭曲，反射性掷开她伸过来的手，“不要碰我！”

    殷秀秀吓呆了。

    周围妖怪笑得越来越大声。

    “吵架了……吵架了……”

    “坏孩子打人了……”

    韩芝笯蹲身捂住耳朵，瑟瑟发抖。

    阴暗的天空下，在人类看不见的空间里，一种黧黑色的气体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于校医院顶层盘旋——盘旋——

    “韩芝笯，你、你怎么了？”殷秀秀握住她的肩膀问。

    韩芝笯一愣，忙抓住殷秀秀，“我、我们……走、走吧……不、不去、不去了……”

    殷秀秀安抚地抱了抱她，“别怕，有我在，没事的，我们看看医生就好了，很快的，我就在你身边。”

    殷秀秀笑了笑，拉着她的手。

    韩芝笯拒绝不了，低头抿着唇，眼眸瑟瑟，却不敢乱看。她怕自己与妖怪对上视线后会忍不住惊骇，暴露出自己的“异性”。

    一楼是大厅和缴费室，二楼是外科，三楼是内科，但殷秀秀带着她却一直向上走。

    韩芝笯问：“你要、挂、什么、科，我们、去哪……”

    妖怪越来越多，许多都是她不曾见过的。

    殷秀秀紧了紧指节，掌间传来韩芝笯手上偏低的温度，她不由自主地错指摩挲，“要挂的科室在四楼，别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们是好朋友，最好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你好好的，永远好好的，你应该获得这世上最美好的祝福，因为你的善良值得他人这般对你。”

    韩芝笯仰起头，不知所谓。

    “韩芝笯，不管做什么，我都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的，我想听你给我讲故事，也想让你听我倾诉，”殷秀秀回头看了她一眼。

    两人四目相对，眼中尽是伤心。

    “快点儿好起来吧！”殷秀秀说。

    韩芝笯心中升起隐隐的不安。

    果然，上了四楼，她看到了宿舍其她五个人，以及、指导员老师。

    韩芝笯心脏上的豁口蓦然开裂到更大，疼得她直哆嗦，她想跑，却被殷秀秀反扣住手腕，难以挣脱。

    “韩尊上……”一众龇牙咧嘴的妖怪屈膝跪下，尔后俯身叩头行着大礼，但抬起头看向她时，却如出一辙地狰出猖狂贪婪的狞笑。

    指导员走过来，“韩芝笯来了啊，来、快进去，别害怕，医生就问几句话，没事的。”

    韩芝笯连忙摇头，怯怯缩起身子。

    桓书缘怕她跑了，绕到身后推着她，“走走走、有毛病看毛病，别到时候真抑郁了。”

    “闭嘴你，”殷秀秀瞋目瞪了她一眼，桓书缘立马噤声，退到一边。

    唐圆和方云舒环住韩芝笯的肩膀，盈盈笑道：“我们都在外面，别怕。”

    “我、我、我不去……我、是……我是……人类……我、好好……的，我、不去……”韩芝笯绷紧身体往后抻。

    方云舒推了推她，“别害怕，就说说话，别害怕。”

    “来吧来吧，小的们会好好伺候韩尊上的……”妖怪们幸灾乐祸地摩拳擦掌，肮脏的津液从嘴角流出，汩汩淌了一地，令韩芝笯既作呕，又害怕。

    韩芝笯捂嘴隐忍不适，看着远处没走过来的石小迪，她摇头哀求。

    石小迪表情挣扎，拳了拳双手，却最终别开了脸。

    “来、进来，医生在里面等着呢，说几句话就行，”指导员让路作出请的动作，几人推搡着韩芝笯，慢慢走向走廊中间的房间。

    韩芝笯看着那门牌上写的字眼，心脏兀地痉挛，豁口又挣大了数倍——心理疾病咨询室。

    在别人眼里，她就是个有心理疾病的非正常人。

    韩芝笯悲哀地想。

    妖魔鬼怪越聚越多，贪狼媚狐，蟾蜍鸱鸮，欲魔孽兽，未成形死婴凝聚的地缚灵，缺了半张脸的男生，开膛破肚的女生……血淋淋黑黢黢的一片，覆压了整条走廊，还有一些黑色液体从咨询室流出，撕裂作一幅幅可怖的骷髅，不可名状地丑陋。

    殷秀秀牵着她的手，方云舒和唐圆搡着她的肩膀，桓书缘紧跟其后，她就在她们的希望里、担心中、眼睛之下、围护之间，一步步走向另一个世界的修罗地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与石小迪错身一刻，韩芝笯似乎看到石小迪唇瓣一开一合，像是说了什么。

    她本能地去拉石小迪，下意识觉得，此刻只有她才能救她。

    但手刚伸出去，一只白帐幽灵飘忽过来，掷开她的手，并从后面狠狠推了她一把。

    韩芝笯一失重，身体踉跄着扑进了房间，摔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韩尊上，恭候多时了……”一个蛊惑幽邃的声音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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