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是所想。

    鹓雏的法力不断深入，兀地，他精神一栗，手心中多了一种触感——韩芝笯心脏上烙着一个金色的星月魔法阵。

    韩芝笯眼中一闪紫色光泽，眸子开始在黑色与紫色间变换闪动。

    鹓雏如遭雷击，腾地站起来，看着韩芝笯，表情由震惊一点点转变为震怒。

    他思绪纷杂，感情跌宕，记忆逆时光绵延两千多年，在芷阳的一片树林中定格——眼前尽是残肢断臂，喋血漂橹，冷风摩挲地面，带起阵阵闪着蓝色光点的尘土，无依徘徊，然后、四散销弥，他张开双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住……

    当时的感觉渐兴渐起，跌宕加强，两千多年的时光非但没有将它冲淡，反而因着无穷无尽的挣扎和痛苦更加深刻，此刻面对这个导致那些灾难的、十恶不赦的罪魁祸，竟难以自持，恨不得正剑就将人斩立决！

    身后的妖怪感觉到鹓雏的变化，开始蠢蠢欲动。

    “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

    鹓雏气血翻涌，握剑的手狰狞出声，响彻天际。

    这个人是——幻……

    鹓雏对韩芝笯刚刚产生的一点儿怜悯瞬间灰飞烟灭，仇恨掩盖一切。他瞪着这个刽子手，想杀不能杀，不能杀却恨得嚼齿穿龈！

    姜尚就是如此报复他的吗？

    容蓄！

    孤就是要复活容蓄！

    天下辜负容蓄，孤便要倾覆天下、以偿容蓄！

    鹓雏旋身，迁怒一般橫剑挥扫，剑势汹汹，磅礴浩荡，瞬间就销除了所有妖魔鬼怪，连周围的树木建筑也被销去了一半。

    鹓雏瞪着韩芝笯，看着她艰难喘息，痛苦挣扎，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复又蹲下身，掌住她的额头，再次注入法力。

    黑暗中，韩芝笯躺在“心理疾病咨询室”冰冷的角落里，眼里的泪水与嘴角的津液和着皮肤下沁出来的汗水肆意横流，身上爬满了蚕食她力量的妖魔鬼怪，生无可恋一般。

    鹓雏走进她的视线，扬手一挥，那些肮脏的东西全都不见了。

    “想让兄长平安，就走出来，”鹓雏淡淡地说了一句，转身离开，所踏之地，皆印出金色的光芒，链接起来，恰是一条熠熠生辉的道路。

    韩芝笯偏过头，看到一个如日如月的背影，他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为自己辟出一个方向。

    韩芝笯慢慢平静，暗影无处藏身，被迫脱离了出来，它一出来，鹓雏就将其斩成灰烬。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鹓雏看了一眼，见是韩芝笯熟识的人，便化回小鸟，飞走了。

    “韩芝笯，你怎么了？”

    韩芝笯颤了颤眼皮，艰难地撑开眼皮，映入眼帘的不是鹓雏，而是……

    “甄、甄洛……”

    甄洛展颜一笑，赶紧跪坐下来捧起她的上半身，好让她舒服一点儿，“吓死我了，就知道你跑到念慈竹林里来了。”

    是啊！当年也是这样。从“心理疾病咨询室”出来之后，也是甄洛第一个亲近她的，告诉她，她没事了，她很好，她独一无二，没有任何问题。

    她一如既往地带着她玩，带着她闹，陪着她哭，陪着她笑，不着痕迹地抚平她的伤痛，让她逐渐遗忘记那场遭遇，体会作为人类的感觉。

    韩芝笯攀住她的肩膀，勉强撑起身，“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看你从宿舍跑出来，不放心，”甄洛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污泥，对小孩似的哄道：“小可爱伤心了，哎呦呦，姐姐要心疼，来来来、抱抱，奥~~抱抱~~”

    韩芝笯抵开她的手，“哄小孩呢？”

    “对啊！”甄洛大大方方道，“可不就是小孩嘛！”

    韩芝笯埋下头，羞涩一笑，甄洛见状，也呵呵笑起来，笑得脆亮脆亮的。

    “甄洛，我、我曾经……”韩芝笯别过脸，吞吞吐吐道。

    甄洛也不催促，抬手揉着她细软的头发，一脸宠溺。

    “我曾经、看过、心理医生……”韩芝笯怯怯噙起唇瓣，默然。

    甄洛“奥”。

    韩芝笯一愣，抬头看着她，“就、就是、就是、学校、那个、心理、疾病、咨询室……”

    “嗨——我以为什么呢，”甄洛没所谓叹了口气，“所以嘞？”

    “我、我……”韩芝笯急促哽噎着，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越急越说不出来，“我……不、正常……”

    “谁说的？”甄洛问，“就校医院那帮？说他们是庸医都是侮辱‘庸医’这个职业。”她翻了翻白眼，掸去韩芝笯身上的杂草，“奏一帮吃饱了没事干混日子等死的家伙，你也信！我说我是‘甄氏集团董事长’你怎么不信？我告诉你，我还是哥伦比亚大学心理学研究生，你信吗？”

    “我是说真的！”韩芝笯表情严肃道。

    甄洛扶起她，又弯腰拍了拍她身上的衣服，理好呢衣裙摆，“我也没说假话啊！”

    还是一脸玩世不恭加敷衍了事。

    “啧、”韩芝笯气急败坏，推开她径自歪七扭八地走着。

    甄洛笑了笑，欢快地赶上去，“唉、我饿了，去吃蛋炒拉条吧！我还想吃土耳其烤肉饭，多廋肉的那种！”

    “离我远点儿，不想跟你说话！”韩芝笯噘着嘴。

    甄洛继续腆着脸，“别介、不跟我说话，你这结巴啥时候才能好啊！哎、听说你收到offer了？”

    韩芝笯点点头，问：“你呢？”

    “嗨~~”甄洛揽过韩芝笯的肩膀，没所谓道：“被pass掉了。”

    “是……”韩芝笯担心是早上迟到的原因，默然暗下神色。

    甄洛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是人家只要土木研究生，跟你没关系。韩芝笯，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干你毛线啊！是你的错也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就更不是你的错了，管他呢……”

    “什么强盗逻辑。”

    “甄氏强盗逻辑……不是强盗。谁让我不爽，我就让她也不爽，谁欠了我，我就让她连本带利还回来，管他谁对谁错，姑奶奶高兴才是最重要。”

    “呵呵。”

    “现在知道姐姐有多疼你了吧！”

    “谢谢你啊！真是宽宏大量。”

    “客气啥，都自家姐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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