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洛甩手指着弟弟,掷地有声地说:“我只有你甄文一个弟弟,除此再无其他兄弟姐妹,也无其他亲人!”
声音振聋发聩,令小男孩越发绞痛。&40;&29378;&95;&20154;&95;&23567;&95;&35828;&95;&32593;&45;&119;&119;&119;&46;&120;&105;&97;&111;&115;&104;&117;&111;&46;&107;&114;&41;
小男孩虚弱着喃喃:“这一世,是弟亏欠长姐的,也是弟碍了你跟甄龙的姐弟情。是文愧于你,你如此袒护文,文却无以为报,甚至连多叫你几声‘姐姐’都办不到。但姐姐还有机会,姐姐就认了这个健康的孩子做弟弟吧……”
“甄文!”甄洛一跺脚,凄嚎起来,她终于承受不下去了,泪水在眼眶中翻涌,倏忽间决堤而出,奔腾般浩浩荡荡而下。
她从不认为,一个人善意的安抚和轻不可闻的几句话可以给她以毁灭性的打击、致她于无望的穷途绝境,尤其这个人还是她弥足珍贵的弟弟。当年,那个贱人拉着父亲,摸着自己的肚子说要送她个“健健康康的弟弟”,是不是也要比这好受百倍。
功名、利禄、家财、宗族,这些重要吗?她甄洛锦衣玉食、高朋满座时可以过,一贫如洗、无人问津时也能活!她需要的不是这些,她想要的是跟她血浓于水的弟弟,你才七岁啊!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小男孩看着她痛苦的样子更加愧疚了,他勉强地从被子里探出手:“姐姐,弟想换个名字。弟想唤作徐宣,弟本就是徐宣。”
“胡闹!”甄洛目眦尽裂地嘶吼着,整个身体都在因为无所适从而挣扎起来,“甄龙甄龙,什么甄龙不真龙的,他其实是条假龙,一条下贱的蛆,我不会认同的!”她重重地指了指弟弟,踉踉跄跄地往后却着碎步,“你不要听外面的人胡言乱语,任何人都不能将你取代,你是甄文,你才是我甄洛的亲弟弟,你才是甄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只有你!”
小男孩垂下手,他太累了,累到不敢合眼,他怕自己真的合上了,就再也睁不开了。
他看着甄洛,摇了摇头,慵倦地喘过几口气,才又慢慢地说:“姐姐,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弟并不在乎。弟本身就是徐宣,这一点,没有骗你。”
他正过头,看着天花板,侧头不舒服,而且过于耗费精力,“姐姐你肯定不相信,弟一直是有意识的,从出生到现在,从无知到有知,一直铭记着‘徐宣’这个名字。不知是否是前世的记忆,但他的的确确存在于弟心里,弟苟活的日子越久,这个名字就会变得越模糊,弟不想忘记他。弟想去长安,是因为这个名字惦念着长安,也或许,是弟惦念着长安,也或许,他们本身就是一个意念。”
他抬手滑上锦被,缓缓摸向自己的心脏,“弟想趁活着、意识还清晰的时候,在惦念的地方死去,让自己安息,这样,弟就可以怀着这个名字一起轮回。弟不能失去这个名字,不能失去……”
他又摇了摇头,然后看向甄洛,“弟已经遗忘得太多了,若是连这个名字都失去,那弟的魂魄将无所依赖……那样……还不如魂飞魄散……”
“甄文……”甄洛埋头呜咽着,肩膀止不住地瑟瑟颤栗着,她感觉前所未有的无助。
小男孩又艰难地抬起手,断断续续道:“是徐宣……姐姐,是徐宣……”
小男孩得不到答复便不罢休,他哽噎了一下,又艰难地喘了口气,再次娇柔道,就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猫发出的求救声:“是宣……好不好……”
甄洛蹒跚过来,跪在床头握着小男孩的手。她动了动嘴唇,想说话,却无法抑制地泣出了声。
她紧紧抿住嘴,看着弟弟红肿眼眸里的期待,不忍地摇着头。她想顺从弟弟的心愿,但意识里还是抵触太深,最后,只得强迫自己又爬起来,合着暖被搂住那渺小的身躯来回应他。
她呜咽了一下,哀求着说:“姐姐帮你记住这个名字,但你能不能帮姐姐活下去,姐姐需要你这个弟弟。求求你,甄宣,救救姐姐,再撑一下,好不好……求求你……没有你……我真的会崩溃的……”
她死死搂着弟弟,不断地摩挲他的头发,磨蹭他的脸颊,亲吻他的肩头,但她感觉,无论自己做什么,似乎都留不住这不断逝去的生命,最后,只有在他的背后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起来。
此刻,小男孩的眼眸也难忍地滑出了清泪,呼吸更因此变得艰难而混乱,他抽噎着作着口型,却没有发出声音:“其实……弟也不想死……只是……不得不死……”
之后,小男孩说想要看雪,甄洛便连忙扶着他坐起来,小心翼翼地帮他靠着床背,并拿了个枕头垫在他下面,然后拉开落地窗的帘子,于是,一大片的雪景呈现了出来,流风回雪,飞扬无穷,只是雪一落下来就化了,地面还是原本的颜色。
两人看着外面。
小男孩若有所思地叹了一句:“姐姐,又下雪了!”
甄洛轻轻应答着:“嗯……”
小男孩无限留恋地问:“很美,不是吗?”
甄洛轻轻应答着:“嗯……”
小男孩天真地打趣道:“很神奇吧!香山镇这种亚热带地区居然会下雪?感觉就跟天意一样……”
甄洛诧异着“天意?”
小男孩幽幽地回答:“梦里有过这样的雪,好白……好白……让人有种看到血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