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芝笯缓缓步至供台前的黄色蒲团上,撩起裙襟,双腿并拢,双膝符地,经坐而下。&29378;&20155;&32;&21715;&35498;&32178;&936;&969;&936;&12290;&120;&105;&97;&111;&115;&104;&117;&111;&65287;&107;&114;她抬头看着那方牌位,目光湛湛,神色肃然。
她不是韩氏子孙,这份祭奠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她没有说话,只是惩罚性地反省着,就如同爷爷在世时,关她面壁思过一样。
疾风和绪珠站在她的身侧,同样只是静默地看着,不置喙,不作为。
过了一会儿,韩芝笯引身而起,使坐为跪,拱手合抱,又伸直向前,展臂击掌,振动而拜,三拜之后,她颤抖地呜咽起来。
同样能看到妖魔鬼怪的韩家家主爷爷是与她最为切近的人,但却至死也不愿认同她,如此以来,她还有何处能容身。
这时,疾风脚下腾起云雾,一跃飞到了韩容的牌位旁。他噙起韩容的牌位,轻轻抖了抖,一抹绿光熠熠闪耀地跌落在了空中,随着一种无影无形的吸引力飞到韩芝笯面前,并慢慢显现成一枝竹木板子。
韩芝笯惊声愣了,“这个、是、是什么东西?”
疾风又一跃跨回韩芝笯身边站定,浑厚的嗓音既沉缓又有苍劲道:“此物叫‘朝笏’,一种朝觐礼器。”
韩芝笯扭过头,蹙起眉头,迷惑地看着疾风。
疾风面色如常,继续道:“笏,忽也,备忽忘也。《礼记·玉藻》云:凡有指画于君前,用笏;造受命于君前,则书于笏。笏,天子以球玉,诸侯以象,大夫以鱼须文竹,士竹。此品为鱼须文竹笏,乃大夫之用。”
“谁的?”韩芝笯问。
对、谁的!
韩芝笯听完这些后,第一反应不是疾风要干什么,而是想知道它是谁的。虽然那时她对周围的认识全是朦胧模糊的,可反应过来想,依然能辨识出爷爷只是个普通人,除了可以看到妖魔鬼怪,懂些符咒道具,全无其它力量,怎会有自己的朝笏。
疾风没有回答,直接态度强硬地命令她:“拿着。”
韩芝笯没动。她本不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危机四伏、人心难测,她抵触之心实在不得释怀。
疾风眼里覆上阴鸷,威胁着前迈一步,矮下脖子,仿佛下一秒就会张开大嘴咬断影子里的人的头颅。
韩芝笯回过视线,别无选择地顺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倘若这次能平安无事,她定要扭转这种被动的局面。
因为她要活着,完整无缺地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慰藉兄长的忧患之心,只有活着才能找回六年前的记忆,只有活着才能见到那位天蒙居主上,只有活着才能查出水晶紫梅四笄和紫衣少女的关系,只有活着才能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韩芝笯抬起手,畏葸地靠向那个东西,似乎随时等着疾风改变主意,收回自己的手。然而直到她贴近它,疾风也没置喙一辞。韩芝笯又扭头看了疾风一眼,最终心灰意冷,闭上眼睛,握住了它。
霎时,朝笏绿光大盛,颤动不止,周围风起云涌,灵牌巨震,招魂幡猎猎作响,韩芝笯因承受不住这种刺激被搡在了地上。
蓦地,朝笏又受一引力,急速向前冲去,“啪”一声,朝笏定格在了空中,同时风停旗止,凝然不动。
韩芝笯抬起头,瞪着那枝木板,屏息凝神,警惕地看着它绿光闪烁,尔后云散雾淡,逐渐露出一袭赭色曲裾绕襟深衣。
韩芝笯偏了偏头,目光斜视。
云雾逐渐殆尽,来人的面孔依次显露,待韩芝笯看清后,那匀称莹润的唇瓣张成了“o”形。
费那么大劲儿,又是刮风又是下雨的,就出来一个“孟姜女”,这要让她用封神榜召唤,简直不用吹灰之力啊!
不对,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而是、她怎么会来。
答案呼之欲出。
孟姜女翻手看了看朝笏,细细摩挲着。
“韩尊上,别来无恙,”孟姜女缓缓移动视线。
那视线每上移一寸,韩芝笯就觉得被掠过的地方多出一寸刀痕,直到它划进自己的瞳孔里。
“六年了,这一天还是来了,”孟姜女展掌拖了拖朝笏,它便悄然消失了。
“那日见你,就觉得这一天快要到了,没想到才过七日,”孟姜女施步走过来。
她每走一步,韩芝笯就不自觉地慌惶蹬腿后却一步,仿佛迫近的是洪水猛兽。
孟姜女先一步跨到韩芝笯面前,她低低俯下身,轻轻抬起那因受惊过度而冷汗涔涔的脸,凉凉地说:“吾很是失望,尊上……”
韩芝笯兀地眦尽眼眶,愤然张起双臂推开她,拔腿就跑。
然而,就在她距离大门仅一步之遥时,绪珠凭空拈出一枚带丝线的绣花针,飞掷过来,纤纤玉手迅速拈拨引挑,依门框大小织出一副牡丹图锦缎,旋即封锁住出口。
韩芝笯只是碰触一下,就被它导过刺激,麻木了神经。
韩芝笯勉强稳住身体,振臂怒对爷爷牌位的方向:“封神榜的上一任主人是不是爷爷?末尾的字是不是他写的?”
那个字迹她一眼就认出来了,也正因如此,她才不愿将封神榜交给白樱。
孟姜女挑了挑眉,掩住小嘴佯装吃惊,“哎呀、居然被你发现了!”
韩芝笯“啧”了一声,又问:“他叫你来消除我的记忆?”
孟姜女狡黠一笑,“尊上蕙心兰质,什么也瞒不过。”
韩芝笯啃了一口唇瓣,恶狠狠地扫过站在面前的三人,又一字一顿道:“你们就那么怕我恢复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