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二楼的厢房内——
秋冬的午后，阳光来得很明媚。洒落在窗口，那两盆生机盎然的盆栽上。阳光有时像调皮的精灵，寒冷中夹带着暖意，整个厢房充斥着莫名的香。
一壶龙井，三盘小点。说不上多精致，但胜于此时的静谧。
陈久珏亲自起身为她斟茶，翠白的茶杯里，翠绿的茶水泛着优雅的光泽。
天心礼貌的对着他一笑，端起茶杯嗅了一下，芳香沁人脾肺。
他一直看着窗口的阳光，眼神从未有过的温和。许久后，眨了眨酸痛的眼睛，若有所思的笑着。
“陈大人，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嗯。”鼻音很温柔，他回眸时的眼神也很温柔。端着茶杯，看了她几眼，缓缓说道：“你应该听过我和暄蓉的故事。”
“听过——”确定他不带攻击性后，天心说道：“听说你和刘姐姐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不过后来刘姐姐嫁进了王府，你们有缘无分。”
“呵呵。”他笑得有点怪异。“谢谢你还叫暄蓉刘姐姐。”
“那必须的，虽然我和她之间没什么交情，但我知道其实她是个好人。”
陈久珏没有说话，看了眼茶杯，缓缓喝了口。
“你想知道暄蓉对你的评价吗？”
“嗯。”
天心双眼放亮，吃着糕点，示意他说下去。
陈久珏顿了一下，又喝了口茶水，叹了口气，语气平和的说道：“我记得那天暄蓉来别院，无意间说起你。本来我以为她会怨恨你，她却说，你只是个傻孩子，什么都不懂。明明已经是王妃，却对她很敬畏。不像柳莺莺，表面上友好，实则一直在算计她。”
“刘姐姐——”
眼眶微微湿润，看了眼窗外，做了个祈祷的手势。
“我和暄蓉是青梅竹马，我的心里只有她，也只能是她。那一年我本来想向她求婚，却意外知道她被召见了皇宫。原来皇帝想为龙炎选妻，她是不二人选。当时我疯了，我哀求我爹爹，让他进宫阻止。可是爹爹说，皇帝的心意已决，没人可以撼动。那年的那一天，我看着身穿大红嫁衣的暄蓉，嫁进了炎王府——”
像是在说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他也似乎突然沧海桑田，笑容很无力。
“我一直认为，是皇帝棒打鸳鸯，拆散我和暄蓉！那时候的陈久珏年轻气盛，就去炎王府找暄蓉。我当面羞辱龙炎，认为他是个病秧子，无权糟蹋暄蓉的幸福。可暄蓉却护住龙炎，站在她那边。那天我忘记了我是怎么走出炎王府的，好像空气中，都回荡着嘲笑讽刺的声音。我以为时间能磨灭一切，我以为我会忘记暄蓉。但是不能——”
天心听得很认真，也很动容。这个爱到疯狂的男人，忘记了一切，却依旧记得那个最爱的人。
陈久珏嘴角抽搐了几下，眼中含着热泪，继续说着：“我一有时间就会去炎王府，让我没想到的是，龙炎并没有禁止。我当时想，那个病秧子，喘口气都难，还哪有力气管我。后来的一天，我到炎王府，却意外遭到拒绝。我怀恨在心，我想，肯定是龙炎不让我见到暄蓉。所以我利用爹爹的关系，掌管了顺天府，为的就是时常在炎王府周围走动。说直白点，就是刁难龙炎——”
“所以，其实你一直在王府四周？”
陈久珏也没隐瞒，直接点头。之后叹了口气，抹去眼角的泪水，说道：“龙炎大婚，册立的王妃却不是暄蓉。当时我为暄蓉不值，却也在劝服她，让她跟我走。只要离开京都，无论去哪里都可以。她拒绝了，她说我和她只是朋友。我当时疯了，认为是龙炎在威迫暄蓉。有一天，手下跑过来对我说，从炎王府里溜出来一个人，看上去有点像新婚的王妃。”
“我？”天心恍然大悟。“那那天装成小偷，诱惑我到小巷里，企图杀死我的人是你？”
陈久珏扬起嘴角一笑，她却意外的没有生气。她知道这个男人，只是为情所困。
“后来事情失败了，我只能离开。可是暄蓉知道了这件事情，她利用她父亲六十大寿为名，来别院找我，让我别做这种蠢事。我当时很不了解，直到她说，你一直对她很好。其实你来到别院那天，我是想在参汤里下迷药，然后带她离开。可是厨房传来消息，说是参汤打翻了。为了防止有意外，我就亲自过去查看。没过多久，后院传来丫鬟的尖叫声，说暄蓉死了——她死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陈久珏痛苦的抱着脑袋，泪水潸然落下。他的身体在颤抖，呼吸声越来越重，好像在垂死边缘的人，对世界发出最后的怒吼。
天心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也知道自己安慰不了。赶忙为他斟茶，想让他冷静下来。刚起身，脑袋晕眩，紧接着身子发软，猛地跌坐在了椅子上。
“你——”
胸口闷热发痛，她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按住胸口，使劲拍着桌子。
陈久珏转头看着她，面无表情，眼底一片死灰。
“我知道不是你杀了她，但是我怕她在地府寂寞。她说你是个好孩子，我想，她见到你会很开心……”
“你——你在茶里下毒！”
因为胸口闷热剧痛，天心的身子向旁边倒去。抓紧桌子，艰难的坐起来。先呼救，喉咙却像被无形的手勒住，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抱紧桌子，推翻上面所有的东西，妄图想引起茶楼里人的注意。
陈久珏却痴痴地笑着，捂着满是泪痕的脸，落寞的说道：“我想和你一个人聊天，所以没人敢上来这里，更别提能听到你的呼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