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墨,墨中有一副山水画。√
山水间有一条瀑布。
瀑布在月色中倾泻,似银河更胜银河。
韩飞雪站在银河下,溅起的水滴打湿她的裙摆,微起的寒风扰乱她的长发。
白衣若雪,长发如瀑。
而此时此刻,她就站在这里,一动未动,仿佛已成远古的雕塑,任由岁月的刻画。
每当,她的心情变得复杂到难以附加,变得失落到不可理喻的时候,她都会来到这里。
优美的景色,或多或少的总归是可以令人变得愉快些。
可夜色下的瀑布并不优美,它是忧伤的,孤独的忧伤。
她在这世上已没有亲人,也未曾有过朋友,唯一让她有冲动想作为朋友的陈枫也已因她而死。
而至于赵天刚,韩飞雪很尊重赵天刚,是他在禁军就要冲进她家里缉拿她的时候,救走了她。
她知道,赵天刚对她很好,好的甚至就像是亲生女儿一样。
可她就是无法在他面前卸下伪装,把他当成真正的亲人。
他们之间,仿佛有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她不明白那条沟里有什么,她只是略微的,能从赵天刚看她的眼神中偶尔感觉到一丝。
所以,她总会对赵天刚格外的客气,礼貌。
客气和礼貌有时候更是一种距离。
她无数次的耻笑自己幼稚的想法,无数次的对赵天刚的关怀感到愧疚。
所以,当赵天刚出现在她身后,她转身的那一刻,神情上尽量的表现出一种对待亲人的神情,她试着卸下伪装。
“飞雪,风大,当心着了凉。”
赵天刚解下自己的黑色外衣,为韩飞雪披上。
韩飞雪没有说谢谢,她只是冲他一笑。
就像她对韩忠虎笑的时候一样,带着几分天真,几分开心。
赵天刚微微一怔,随即便笑了,他笑的很自然,眼角的皱纹都挤成了密集的沟壑。
韩飞雪看着她的眼神,越发觉得自己曾经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可耻。
“飞雪,案子进展如何了?”
赵天刚顺着韩飞雪的目光看去,一只飞鸟正在溪间抓鱼。
“剑阁。”
韩飞雪只说了两个字。
赵天刚神情一凛,皱眉道:“没想到江湖上的人也参与进来了。”
他转而却又严肃道:“你对剑阁的了解有多少?”
韩飞雪想了想道:“我只知道它是江湖中最强也是最神秘的门派。”
赵天刚一笑,道:“还有最的一点。”
“哪一点?”
韩飞雪问。
赵天刚淡淡道:“剑阁的总部在秦淮。”
韩飞雪突然沉默,抿着嘴唇看地面。
“去吧,路上务必小心,一旦查到玉玺下落,定要让当地官兵辅佐,切不可冲动行事。”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神仍望向那只在兜鱼的飞鸟。
韩飞雪道:“义父请放心。”
说这句话的时候,韩飞雪已转身往回走去。
赵天刚望着她的背影,眼神里突然闪过一抹异样的情感,那是一种宠爱、包容,就像父亲看女儿时才有的眼神一样。
因为他想起了刚才韩飞雪转头时对着他的那一笑。
他毕竟是个中年男人,如果自己也有女儿的话,也许就真的像韩飞雪这么大了吧。
“扑棱~”
身后的扑翅和挣扎声,打断了他的沉浸,他回头,看到那只飞鸟嘴里携着一条鱼儿,正往天上飞去。
任凭鱼儿拼命的挣扎,却仍是徒劳。
他沉默良久,眼神突又变得坚定,坚定而狠毒。
他握紧了拳。
世人如鱼,本没有做错什么,却被飞鸟无情残杀。
这个世界本就如此残酷,谁也更改不了。
所以,唯有变成飞鸟,才能脱离险境,傲于九天。
所以,他不允许自己善良,不允许自己真的变成一个父亲。
夜色下,他终于转身。
也许他是对的,但他却只看到了眼前。
他没有看到,就在山峰后不远的地方,那只携了鱼的飞鸟,已经被一只雄鹰叼离了远方。
……
韩飞雪已走回了飘雪院,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的布置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石桌、一个木柜,一把古琴。
韩飞雪向来喜欢简单。
她走到床边,蹲下身子在床底拿出一个长长的红木箱子。
箱子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她打开箱子,箱子里是一把剑。
一把蓝色的剑,剑壳处靠近剑首的地方,刻着“飞雪剑”三个字。
“剑如飞雪!”
飞雪剑是她五年前十八岁生日的时候,韩忠虎送给她的。
这把剑,从韩忠虎死去后,她再也没有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