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将军,环城附近有可疑人士出现!”
在一个斥候急忙忙赶过来朝她报信时,长平压根没有觉得意外。
她想揉揉自己又开始突突地发疼的太阳穴,却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摆出她最沉稳可靠的脸回复道:“在哪个方位,你引我去看。”
京都已有百余年远离战事,自然平时是不会在哪里都配备有瞭望台的。长平登上了临时充作瞭望塔的三层酒楼,冲斥候报上来的方向看,皱了皱眉。
她的眼里远比那小斥候来得要好。一眼便看出那是仅仅三个人,两个女子和被她们侍立在中间的一名男子,皆是布服荆钗,正缓步朝环城壁下靠近。
若是平日里,她的哪个手下敢这样三个人把她叫过去浪费时间,绝免不了一顿敲打。
可现在不同以往,随便一个老妪稚子都脱不开嫌疑。何况这三人若真的是一般百姓,侥幸避过祸事,不主动来投军官这里寻求保护便罢了,断然没有悠悠哉在环城周围转悠的道理。
她觉得这次确实找对了人。
战场上没有什么比得上时间宝贵,长平立刻吩咐了其余驻军留在原地维持秩序,自己便骑上了借来的马匹,就要往环城根下赶去。
马蹄声不知何时变成了两个,她一回头,果不其然,齐麟也跟了上来,表情有些不赞同。
“环城那里的守卫,可比我们这儿的严密多了。”
长平也没什么空同他多解释,便加紧马腹,矮身避过一处坍塌的木桩后,才侧身回道:“再高手,也吃不住那一炸。”
何况,能套得出那种诡术般可怕雷火的人,虽然长平怎么也想不出该怎么做,可万一他们就能突破了环城坚壁呢?
若是没有了环城壁,其中的贵人们便如同圈里的羔羊,任由群狼宰割。
自觉离得进了,长平打着手势指使齐麟一同翻身下马。后者当时能避过雷火,身手自然是相当不凡,无需多言,便配合着长平的意思消去了自身的气息。
二人大气也不喘地,往那环城壁下看过去。
在高塔上见过的身影,已离得很近了。
离得远了看不出来,可现在挨得这么近,二人无声地对视了一下,各自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惊疑之色。
两位女子暂且不说,那被夹在其中的男人——实在是太怪了。
长平没见过走起路来这么古怪的人。他要么是腿脚上较之常人少了几处关节,要么就是苦练了起底十数年的轻功,且尽数练在了奇怪的地方。
这男人走起路来,每一步四肢都不自然地向上大大抬起,又完全不搭调的轻轻落下,肢体僵硬似乎不会打弯,而步态诡异,除了他体重如同五岁孩童之外,不可能有别的解释。
长平想了一下,突然明白过来他这副模样到底像是什么。
——木偶。提线木偶。
即使城门已经闭合,除非从内部打开,绝无第二种能够突入其中的方法。可那是皇城所在,周围自然少不了配置的高手。
此时,不出长平意料,这些高手显然已经留意三人许久。他们可不像驻军这般好说话,还会问问可疑人士到底身份如何,对方在乱时无端靠近城壁,已经有了足以被斩立决的理由。
一个呼吸之间,自周围的建筑上轻轻落下五个影子,衣色重紫,步履如燕,使长平在心底暗自叫了声好——不愧是天家豢养的高手,至少论轻功,这五个人人都在她之上,看来这次轮不到她和齐麟出手了。
果不其然,即使只是大内高手们试探性的攻击,三人已经开始吃不消了。
那两个女子离近了看,都带着怪模怪样的黑色面具,只遮住口鼻,露出两对刀一样锋利无情的眼。她们看着是有些武艺在身,可莫说是以少敌多了,便是反过来已多打少,这等水准也无论如何及不过几位高手,勉强缠斗了十数个来回,还是仰仗着对方心存谨慎。
至于那路都走不利索的男子,便更是不用提了。他在这乱局中体态更显僵硬,帮不上一点忙。
任谁来看,都会觉得,不消多时,这三位歹人便会伏诛当场。
可正当高手们玩累了猫抓耗子的游戏,打算拿出真本事三下毙了对方时人无法理解的一幕发生了。
五道影子,几乎同时软软地倒了下去,就像是被什么抽走了魂魄似的,再也没有动弹,生死不明。
长平和齐麟四目圆瞪,心下都是骇然。
……迷烟?毒雾?
什么时候?只能是从最开始便做了手脚,因为在这短暂的战斗之中,三人根本没有可疑的举动——至少离得那么近的大内高手们,都没有能够看出来。
所以那两个女人才只遮掩住了口鼻。可这也不对,因为那男子的脸可还好好的露在外面呢。
容不得他们多想,那三人便各自收了架势,也不去检查倒下高手们的状态,仿佛无事发生过一般,悠悠然地朝环城根下走去。
他们就快要到了。
长平虽然猜不出他们能对这大周无敌的防御做出什么,可亲眼见了方才的诡异一幕之后,这三人那施施然的脚步,就让她说不出的担心起来。
她和齐麟对了一个眼神,显然都下了同样的决心。
——若是空气被动了手脚,便屏住呼吸,几招之内制敌便可。
以他们的身手,对方那点三脚猫功夫,不消多少时间就可以轻松制服。现在,他们中一个人,都没有了留手的兴致。
以长平的挥手为令,霎时,用上各自最强的爆发力,像从暗处凶猛捕食的猎豹,月色细腻,给两把凛凛剑刃镀上一层耀目白雪。
一剑在背,一剑正正刺中胸间。不消一个呼吸之间,两个面具女子便已殒命。
长平抬起手臂,轻轻振下剑锋上的血珠,如同自落雪梅枝上抖落残红。
沁凉月晕映着她的银甲与长剑,也照出了那仅剩的男子隐藏着的脸。不知是不是黑夜夺去了颜色,那张脸木然如石灰,眸光黯淡,全然寻不到一丝生者的气息。
就连那淡薄嘴唇上的一道弧度,也僵硬得像是被刻上去的一样。
她仍摒着呼吸,自然不会同对方多言,给齐麟投去一个眼神示意,便提剑而上。
铛!铛铛!
金属交击的声响令人心下发麻。可这不是长平在同对方的武器对垒——那男子只是抬起手,仿佛下意识一般自然的,挡住了她的攻击罢了。
义手?
长平没有让惊疑乱了自己的呼吸,她本就膂力过人,惯用的巨剑又奇重,轻易便夺得了男子的全部注意,给了一旁伺机而动的齐麟留下空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