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饭,便该回到正事上来了。
“远之,我准备去宫中一趟,借最近洛河三县的文件一阅,你也同我一起。”盛长平站起身来,拍了拍下摆,边向楚瑜搭话,边自己在脑内过着这日的计划。
管文书的人里,以她的身份能用得上的,还是很有那么一些的。虽说近些日子京中风头紧,可光是看一看这贫困县的告文,倒还是问题不大。
“以什么缘由借?”楚瑜问。
长平语气轻松地回道:“我家正好在那一带做生意,我作为盛家下代家主,关心一下自家的买卖有什么不对?”
话音一落,她便挑了挑眉,沉下声说:“谁都知道这只是个借口。若真有人通知下去了不让放,那我也就只能作罢。不过远之,不知怎的,我觉得事情还不到这个地步。”
楚瑜点了点头。不过他来前自然是找了门路了解过,知道此事诡异,生怕长平给自己惹上什么事端,便还是担心地加了一句:“若是这条路也被封死,答应我,长平,不要再执着。”
“知道了,知道了。”长平话里的重复,实在叫人担心她是否怀着真意。长平拍了拍楚瑜的肩膀,掌心的热度一如既往:“对不住了,你才刚歇脚,就得跟着我再跑一趟。”
以他们二人的交情,这点事又算得上什么。不但楚瑜自己没有在意,连说了这话的长平,也不过就是口头客气一下罢了。
看着面前这张太熟悉了的脸,楚瑜的动作顿了一下。装作不经意地,他像谈论寻常闲话一样问她:“长平,这件事,不用同王爷说吗?”
“嗯?”长平睁大了眼:“同他说了做什么。”
她果然是没有想过这件事。
楚瑜便叹了口气,虽然自己也觉得为情敌说话有些可笑,还是无奈地说了一句:“你二人既已成亲,今后便是同气连枝,便是在律法上,也是奖惩一体。现在你若是有什么打算,在行事之前,最好是要同夫君商量一下再做抉择的。”
他没法说出口的是,虽然相处时间日短,但身为倾慕着同一个女子的他,很轻易地就能看出,这位王爷也早已对长平情根深种。
看着爱妻独自忙碌,甚至以身犯险,自身却被置之事外。楚瑜从来没有这个运气成为她的丈夫,可光是作为挚友,就已经受够了这样的感觉。
长平想了一想,便冲他摇摇头,嘴上的笑容淡了些,说:“他在京里身份尴尬,这事即使说了出去,也帮不上忙,只是无端劳他费神罢了。他的身子本就差,若是因为劳心再闹了什么毛病,这要让我怪谁去?”
窥探着她的神情,楚瑜的呼吸一滞,没有叫她听出自己声音中的苦涩:“你很珍视他。”
相识二十余年,他从来无缘得见盛长平这般温柔的模样——她的眉峰舒展,嘴唇微微勾起,像是在回味着什么似的,原本锐利的眼,因柔情而荡起涟漪。
“我会对他好的。”
“所以,这些琐事,都用不到他来烦心。”
在这样的时候,便很难说盛长平的迟钝,究竟是好是坏。
若是她的心思能再细腻一些,二人便再无缘像往常一般无间相处;可若是她的心思但凡没有这般朴实,她也就绝不会当着楚瑜的面、倾诉对另一个男子的情谊。
一边觉得吃味,另一边,身为她最好的友人,楚瑜在酸涩之余,也为她不至于同不爱的人共度余生而感到欣慰。
他总是希望她能过得好的。
“走吧,远之。去我新修的马厩里,正好挑上一匹心仪的宝马,也算是这次给你的见面礼了,随你挑!”
大概自觉在友人面前有些失态,长平面色微红,挠了挠头,冲他露齿一笑说。
于是楚瑜也冲她笑。
“这就把大话放在前面了?小心我把你镇场子的宝马都牵走。”
“哼,论讨马儿的欢心,几时你比得过我了?想当年……”
二人说笑着走了出去,远远看去,一切都还是年少时的模样。
————————————————
主卧内。
“她真是这么说的?”
喂完了蛊虫,颜琉的掌中托着一只白玉蝎子把玩着,悠悠然地问道。
“是的,少主。将军她……”
万幸蓝廖杰日夜都穿着夜行衣,才能完美地掩去了自己面上的无奈。
“日后,光我们两人的时候,就称呼她夫人。”主人打断了黑子,声音有那么点过分甜腻了,以至于让他听得脊背发毛。
“……是。”
这位主是又开始犯病了啊……他好像回到房梁上,梁上才是他永远的家。
“再重复一遍。”
“……。夫人说,她会对您好的,夫人还是,闲杂琐事用不着您劳心,免得坏了身体。”
重复着自盛长平出门以来,已经在主子面前念了八遍的句子,蓝廖杰的眼神平静无波,恬淡得像条死鱼。
“呵呵……因为是琐事,所以才叫上了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