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秦捂着划伤的手臂，笑意一脸，带血的巾条染却了白色的衬衣，显得那么触目惊心。

    笑容落在唐白彩眼里就是赤裸裸的挑衅，此刻他也顾不得再跟程勋缠斗，跃进战场，厮杀退敌。

    但仅凭他一人之力怎能挽回已经大去的局面？

    程勋站在尸体之上，看着唐白彩兀自挣扎的背影，笑容裹着嘲弄，大势已去的唐白彩在他眼里，无异于揉捏在掌心里的小白鼠，任凭他的玩弄。

    唐白彩看着一地的尸体发愣，手上的长枪一滴滴地往下淌血，没有一滴是他的血，可满地的血污，几乎流淌成河的惨状，每一滴都来自他兄弟的身体。

    那些患难与共，无数多年厮杀退敌的兄弟……

    全都死在他的眼前。

    三千对三千，程勋的将士死了不到三百，他的将士，却全军覆没。

    唐白彩哭不出来，第一次中了程勋埋伏，死了几万兄弟的时候，他没有哭，这一次，他失去了所有的兄弟，他还是哭不出来。

    他只是恨，不光是恨程勋，更恨他自己。

    程勋没有看出唐白彩心里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只看到了多年想要对付的人，终于在他面前露出了颓样，三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站在他狼国将领尸体上的少年将军，现在，也败在他的手上。

    “唐白彩。”程勋笑，中原话他学的极好，咬字清晰，铿锵有力，每一个读音都那么标准，“愿赌服输，你该不会是想要赖账吧？”

    唐白彩扔掉手里的长枪，凌乱的发丝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他忽地扯唇一笑，一如当年，倔傲的唇角带着狂放，“赖账是你们这群卑劣的小人才干的出来的，我唐白彩，不屑！”

    他一步步走向程勋，每一步犹如千金般沉重，那是他死去兄弟的英灵在扯着他不让他动，但唐白彩的每一步都走的很坚定，就跟多年前，少年得志的他，一步步走进金銮大殿领受封赏的模样。

    瑞祥，他的封号，意为为大周带来昌盛的国运，但此时，唐白彩笑了，数不尽的耻辱压垮了将军宽厚的背脊。

    他慢慢弯下腰，单膝碰到了满地腥红的液体，唐白彩瞪大了眼，死死看着满地的血腥。

    程勋在他头顶上笑，“单膝跪地是我们狼国的礼节，瑞将军莫非有意投奔我狼国？”

    太阳穴‘突突’跳动，爆出的青筋紧绷的仿佛随手有爆裂的可能，唐白彩握紧了拳头又松开，正要下跪——“将军，不能跪！”一道尖细的嗓音划破了寂静的空气。

    唐白彩猛地抬头看去，沈翊的小身板映入眼帘，他从马背上跳下来，一边跑，一边喊，“将军，不能跪，不能跪。”

    唐白彩死寂的眼睛里划过了一丝神采，微不可见的喜悦，沈翊，没有死，他的兄弟，没有死。

    程勋看到唐白彩眼里的生机，唇角勾起杀机，弓箭上手，一箭射向分奔过来的沈翊。唐白彩发现时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不要……”他起身要夺程勋手上的弓箭，程勋一掌拍向他的胸口，唐白彩硬接了下来，劈手取弓箭，出掌击向程勋受伤的手臂。

    手臂受到重创，程勋吃痛，急急避开，唐白彩握着他的弓立在原地，一口血涌出来。

    程勋笑，你强行夺弓想救人，伤了我又如何？还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扫眸向沈翊的方向看去，却发现他的箭射在了马上，马死了，人好端端的站在一边，无辜的脸上带着一丝茫然。

    这小子竟躲过了他的夺命箭，他的箭不可能会失准！再看过去，那小子的身后走出一个黑瘦的小子，小子手里拿着一把折断了的剑，晶亮的眼睛，毫不畏惧的盯着他。

    是他！一直被他忽略却印象深刻的黑瘦小子！

    “嘿，沈翊，你小子没死，命真大！”唐白彩冲沈翊翘起一个大拇指，想大笑，不小心牵动了身上的伤口，大口大口的呼吸调节。

    沈翊只记得一把明晃晃的箭冲着他直射过来，他吓得僵硬在原地，不会动了，忽然一道剑影劈过来，打偏了箭的方向，射向了他身后的马匹。沈翊知道救了他的人是谁，但他不敢说，那个射箭人的眼神太可怕。

    他认识那个叫程勋的人，他曾亲眼看到他在战场上屠杀，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叶宁走到沈翊跟前，直视程勋，救下沈翊是本能，没有任何考虑的本能。

    唐白彩愣了愣，看了看手足无措的沈翊，又看了看突然出现在沈翊跟前的叶宁，忽然间明白了什么，扯着嗓子吼道，“叶九你干什么站出来，还不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