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根本不怪他们的——
这山塌下来都半个月了,就是一开始人没有被闷死,这会儿挖出来也是尸体而已。
他们夜夜轮流挖掘,已经很累了,还得每天都提着小心做事,真想放弃算了!
不是他们不敬那位为国为民的女官,可是就是在意也该有个限度吧……
正在小兵们忙碌着时,突然感觉一个阴影压下,当即就下了一跳,下意识抬头间,就猛然愣住。
“找到人了吗?”
本来换边去查探地形的司空连赫听得这话猛然回转过头,却见得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呼吸急促,一连憔悴的站在面前。
哥舒聿廷一身素白的衣衫已经风尘仆仆成灰色,如墨的发丝有几分凌乱的批在肩头,落魄中透着仿佛一夜之间侵染的沧桑。原本流光溢彩的眸子此时没有焦距的扫过眼前的景物,却没有落在任何实处。
仿佛是在搜寻什么,生怕眨眼间就错过什么般。
司空连赫怔了好一会儿,才回神:
“还有那边一块了!”
说着指向不远处的一块土丘。
话音方落,就见哥舒聿廷一下子就冲了过去。
司空连赫唇瓣张了张,话还未出口,就见哥舒聿廷已经徒手挖掘起来。
等司空连赫回神的时候,哥舒聿廷原本修长好看,如玉雕琢的指尖已经沾满了泥土和血迹。
司空连赫到了喉咙的话便生生堵在了喉咙,一副不可置信的怔看着眼前这个誉满燕京的贵公子。又仿佛想多看一眼,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
其实他很想说,婢女的尸体是在山体上面找到的,下面很有可能其实没有人。而其实,他揣度宁颖嫣是不是借机已经带着肚子离开了。
天天在这里忙碌,一方面是恐怕下面真压着人,也是想给她争取离开的时间。
连着赶了几天路的哥舒聿廷却没有想太多,一向运筹帷幄,心思慎密的他第一次如此方寸大乱。
那个女子还在时,他想过千万遍只知道不能失去,却没有想到了真的被告知失去的那一天,自己能如此疯狂。
虽然曾经信誓旦旦,不让她离开,否则上天入地也要抓回她。
可真到了这一天,他才知道这种问天无门的恐慌与无助……
“你别再挖了——”
这时,一双大手猛然霍住哥舒聿廷沾满泥泞的手腕。
哥舒聿廷刚想拂开,就听得司空连赫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其实已经找到了三俱尸体,我只是不想承认她已经不在,所以执着的看这土地的最底层……或许,你该去看看那几俱尸体!”
听得这话,哥舒聿廷的身子一颤,仿佛又受到了一重打击。
“不,不会的,她怎么可能会死……”
仿佛是在自问,又仿佛是在自欺欺人,哥舒聿廷喃喃道。
只犹豫了瞬间,便决然的拂开司空连赫的手,继续徒手挖掘起来。
五个月后——
西南地的灾情得以控制,感染瘟疫的百姓也皆治愈。
“秦默云”为西南地做出的贡献,被歌颂一时。但对她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的噩耗,无人可以挽回。
燕帝痛惜这个旷古奇女子的同时,特追封她为平康郡主,设立衣冠冢,以公主之礼厚葬在皇陵之中。
而此议据说是新晋的平南王哥舒聿廷提及!
在此之前,因为哥舒聿廷揭露北堂青为江湖第一杀手组织鸿门之主的的真相——
先擒住北堂青,再以假死之名蛮事,后又放出北堂青被俘的消息,引得鸿门一干余党相继浮出水面。
北堂青以郡王之名勾结草寇,滥杀无辜,其行为与叛逆无二。落在燕帝眼底,等同预谋谋朝篡位。
北堂明倾便被冠以乱党之女的罪名,在捉拿令下来时潜逃出哥舒府,如今通缉令已经发布全国。
哥舒聿廷立此大功,东南郡又一时无主,燕帝感念其为朝廷这些年的贡献,便敕封他为异性王爷。
这对于哥舒家原本是莫大的殊荣,而在朝中百官揣度燕帝敕封哥舒聿廷为王,却没有褫夺哥舒珞白的兵权一事的用意时,哥舒聿廷不能人道的恶名一下子传遍大街小巷。
有人猜测是潜逃在外的北堂明倾放出的谣言,有人恍然,原来燕帝是早知道这事情,知道哥舒家不能对皇族正统造成威胁,所以才在封王的情况下没有褫夺兵权。
可是,这都不能改变哥舒聿廷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的事实。
另一则传闻同样在京中传开,那便是已故的平康郡主与平南王哥舒聿廷的情事。
有市井传言说,平南王其实是心仪“秦默云”的,知道自身的情况,所以才在大婚当日拒花轿于门外。
一方面是不想耽误她的未来,一方面又因为宦人的身体心有偏颇,不想其她那么快嫁给其他人。
可惜,一场阴差阳错,或者说是天意弄人,使得劳燕分飞。
一个原本卓越不凡的男子一夜之间成了有人嗤笑,有人唏嘘遗憾的宦王。虽然一身荣宠,却无后人继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