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南楚大军一到,这些人群起响应,十座城池很快夺回。
这十座城池的夺回,也相当于是正式给北卫下了战书。北卫嫁过来的楚月公主,在高君琰的后宫,地位就变得格外微妙起来。
成婚数月,一直幽闭冷宫的楚月,虽然禁足,但在偌大的未央宫,过着自由而逍遥的生活。因为她禁足,所以,不用给太后请安,也没有其她妃嫔来看她。
在高君琰的后宫,她是一个神秘的存在。
南楚宫廷的人,都知道强大的北卫,嫁了一个公主过来。但不知为何,这个公主一嫁过来就给软禁了。她所住的未央宫,里面的人不准随意出来,外面的人不准任意进去。
高君琰忙着布置兵力收复失地,故此,楚月嫁过来数月,他也没兴致来看看她。
如今,失地收复,一战功成。而北卫皇帝亲征南楚的消息已经传开,南北算是彻底决裂,高君琰便产生了强烈的好奇,想去看看自己的新婚妻子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皇上驾到——皇后接驾——”
刚踏进未央宫,随行太监又高又尖的嗓子就传出很远,在未央宫内回荡。
但是,高君琰都已经穿过未央宫的殿前小广场,继而绕过了前殿,进入寝殿所在的西偏院,仍旧没看见皇后出来接驾。
踏进椒房殿的前庭,才终于慌慌张张跑来一个宫女,扑倒在高君琰脚下:“皇后娘娘命奴婢前来告罪!请皇上在殿外稍候,皇后娘娘梳妆未毕,不宜面君。”
高君琰看都没看宫女一眼,脚步未有丝毫停滞,直接就闯进了寝殿。
当时都是席地而坐,或者坐榻上,因此进殿时,照例要脱鞋。随行内侍给皇帝脱靴的时候,高君琰眼前一花,一个黄。的人影几乎是撞到面前来,扑倒在地:“臣妾接驾来迟,陛下恕罪!”
“罪不可恕!”高君琰佯怒,挥挥手遣散殿内所有人,“都给朕退下去。”
楚月慌乱地跪在地上,“望陛下恕罪!陛下突然驾临,臣妾未及梳洗,仪容不整,岂敢面君?”
高君琰在楚月面前半蹲下来,抬起楚月下巴,“真正的美人,仪容不整,不加梳洗,反而会更美。”
楚月慢慢抬起眼睛,一双圆而大的眼睛闪烁在高君琰面前,黑白分明的瞳眸,清澈得将高君琰的脸整个倒映了进去。
就在这一刹那,仿佛有雪亮得晃眼的光芒,从她的眸子里爆裂开来……
高君琰顿时被她的目光定住了,说不出的诡异瞬间击中心灵。
“辰……”楚月惊呼,立刻捂住了嘴。她差点,差点就喊出那个刻骨铭心的名字。
高君琰定定神,勾起她的下巴,与她鼻尖相碰,眼眸咫尺相对,嘴角扬起邪邪的坏笑,“怎么,没见过美男子?”
有霞光般的红晕,从楚月晶莹如白梅的小脸上,浅浅地浮升。定定地看着他,她饱满的樱唇微微颤抖,眸中摇曳着迷离的光。
“两国储君争相抢亲,朕原以为是个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原来也不过如此嘛。”高君琰捏着楚月下巴,嘲讽而轻蔑地冷笑。
当初楚月嫁过来的时候,吴越国世子赵嘉和。目国王子赫图都参与抢劫婚车,又并非奉国君之命,看来就是冲着楚月本人。高君琰因此一直以为楚月肯定是绝。美人。
有了这么个先入之见,如今乍然见到本人,难免失望。
楚月顿时起了怒意,恼怒地别开脸:“南楚代南汉而立,臣妾原以为南楚皇帝是个深谋宏略的一代雄主,原来也不过如此嘛。”
“哦?”高君琰放开她,站起身,悠悠然找个地方坐下,“皇后何出此言?是否倾国倾城,一眼可辨。是否一代雄主,肉眼如何辨识?”
“一代雄主,不会在意皇后的姿。,只会在意皇后能否辅佐自己得天下。”楚月也徐徐起身,站在高君琰下首,直视他说道。
然而,这样面对面触及他的容颜,她的目光再次不可抑制地缠绵恍惚。
高君琰扬了扬乌黑的剑眉,唇际浮动着一丝莫测的笑意,默思半晌,方嘲弄道:“你要朕不要在意你的姿。,怎么你自己被朕迷得神魂颠倒,直勾勾盯着朕的脸?”
楚月一颤,赶紧侧过脸,她脸上弥漫着说不出的伤感悲戚。
高君琰广袖掀拂,斜倚凭几,身子微微后倾,姿态闲逸:“你别老站着,坐下吧。”
按照那时的习俗,房间内一般都有一张坐北朝南的大型坐榻,那是最尊贵的人坐的。其余人要么坐小型坐榻,要么坐一种叫做坐秤的坐榻,要么就是坐席垫。
虽然夫妻常常可以共坐一部坐榻,但是一来不熟,二来不愿意,楚月没有登上高君琰的坐榻,而是自己转身找坐垫。
她刚转身,高君琰的眼睛就瞪得溜圆,不由低呼出声:“皇后,你……”
楚月假装茫然地回头:“皇上,怎么了?”
高君琰脸上是哭笑不得的表情,楚月顺着他的目光往背后看,随即惊跳而起:“呀,这,这……”
她极力装出难为情,捂了脸往内室奔去,一壁狂奔一壁喊:“臣妾无状,皇上恕罪,臣妾这就去换了。”
跑入内室后,楚月刚找出一条大红宫锦宽裥裙,突然,就浑身失了力气般,抓着裙子,怔怔坐在榻边,平息着心底的波澜。
怎么他跟辰哥哥长得这么像?
五官还来不及细看,抬眼的一刹那只看见他的眉眼,乌黑的剑眉星目,确实跟辰哥哥很像啊。
世上有长得像的人,这并不稀奇。但是奇就奇在,自己的夫君,跟自己最爱的男子长得像,这,是神在补偿我吗。
正胡思乱想,忽然抬头间看见高君琰斜倚在门口,抱臂而立,似笑非笑,不怀好意看着她。
她跳起身:“那个……那个……皇上还是回避一下吧,臣妾还未换衣裳……”
“哦?朕来帮皇后换衣裳吧。”高君琰嘴角勾着一抹冷魅的笑,步步逼近。
楚月紧抓着衣襟,双眼布满惊恐,往床榻深处退去,“皇上,经血不祥,请你回避。”
高君琰登上浮雕着鸾凤交颈彩绘图案的大型锦榻,将楚月一把扯过来,吓得楚月大声尖叫。
“太后驾到——”
太监尖细的嗓音,如一根尖刺扎进高君琰耳膜,顿时熄灭了他的欲.火。
“你快穿好了出来见母后。”高君琰放开楚月,将她刚找出来的大红宫锦宽裥裙扔在她身上,然后甩袖走了出去。
随着一阵百合花般清美的香气,余太后疾步入殿,带进来满殿如月华般的冷光清辉。
余太后浑身上下流转着难以言说的高贵。月白。绫锦暗纹短袄,袄边镶着毛峰极好的银。貂毛,碧蓝。云锦曳地曲裾长裙,顺着裙幅上的曲裾,一层层映满流动的水波。她优雅曼妙的身姿就仿佛在水中晃动,透出一种影影绰绰、澹澹荡荡的美。
她虽然四十许人,但容颜宛如二十七八。翠玉步摇垂下露水般清冽的珠串,辉映着她的冰姿雪貌。
高君琰母子相依二十多年,对母亲相当熟悉,但是每次看见母亲都会被她高贵冷艳的气度所慑服。常常纳闷,按照父母的说法,母亲是父亲征途救下的流民,身世凄凉。出身低贱的母亲,怎么会有从骨子里透出雍容高贵?
余太后在侍女们的扶掖下,落座于主位的大型豪华坐榻。她随即遣散众人,斜倚凭几,漠然看着儿子。
高君琰扯出一个讥嘲的笑:“母后来得好及时。”
余太后长而媚的美目,冷得如幽幽寒潭,托腮望着儿子,“琰儿,哀家听说北卫皇帝御驾亲征。现在他亲妹子在我们手里,我们可以用这位楚月公主牵制他。既如此,母后的意思,未央宫应该封锁起来,派重兵把守。”
“你们用我牵制不住羽哥哥。”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楚月从内室走出,“我羽哥哥根本不会在乎我的生死,如果他在乎,就会选择先礼后兵,而不是一开始就御驾亲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