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报答他。
“辰……”舒雅走过去,“你去哄哄楚月吧,那孩子脾气暴烈,但还是好哄的,只要你肯耐下性子,肯放下架子,就能哄好她。”
易醉抬起迷惘而痛楚的眼眸,定定凝视舒雅。
他慢慢地抬起手臂,抚上她的额头,用厚实温暖的掌心覆盖她鲜血凝固的额头。
这样高广而饱满的天庭……这是充满智慧的女子才有的额头。可惜她的命不好,被卖入青楼、又被强占于淮南王府。可惜她的性格太偏执,没有对这样的智慧善加利用。
这样美丽、满腹经纶又充满智慧的女人,他当然要给她改过的机会,他当然不舍得放弃她。
楚月为什么就是不能明白呢?
…
负气之下一头奔入寝殿的楚月,心里估摸着辰哥哥会追上来。等了一会儿,她的贴身侍女怯怯地走了进来。
楚月正哭得浑身痉挛,胸口发出剧烈的抽噎声,听上去像是在翻江倒海地呕吐。
“公主……”纹杏鬼鬼祟祟地叫了一声。
楚月突然停止了抽泣,问她:“辰哥哥走了?”
纹杏表情怪异,眼里有一丝不怀好意的诡秘:“皇上跟文襄夫人在院子里……”
楚月心里猛地抽搐了一下,跳起身来就冲出去。
然后,她就看见了在桂花树下,热烈拥。。的两人。
明洁的月光仿佛从半空洒下朦胧的轻纱,细细流转的金黄花蕊像是点点的星星钻,点缀着这层轻纱。
高大绝美的男子,发束墨玉高冠,广袖长袍,身姿秀伟,月光落在他的脊背,焕发出冰峰般的沉冷、天神般的威严。
高挑绝美的女子,那条束发的丝绢已经散落,委地的长发在夜风中宛如野马的尾鬃般飘扬,散发出烈火般美艳、霞光般炫丽。
两人的身体紧紧相拥,几乎要融为一体,两种耀眼夺目的美互相碰撞的瞬间,爆发出几乎要令天地失。的光辉。
楚月呆住了。
她的眼里一片绝望,冰冷的绝望。
原来他真的喜欢姐姐,喜欢得如此深,深到可以原谅她犯下的所有罪恶。
但是,那些曾经做下的,难道可以这样轻易抹去么?
她为了复仇给别人造成的伤害,难道就不用偿还了么?
辰哥哥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没有给她惩处,那么我来!
她曾经对无辜的人做过什么,我也要让她遭受同样的罪过。
我要替天行道,我要代天惩恶!
曾经隐隐现身过的一个念头,就像躲藏在暗处的魔鬼,此刻突然再次现身。
这个念头让她从头到脚都起了寒颤,全身血液都几乎冻结。
不,她拼命地晃脑袋,太可怕了,我怎么能对亲姐姐下这种狠手?
但是下一刻,她看见辰哥哥横抱起舒雅,走出了前庭。
谁说我要对她下狠手,这是她该受的惩罚,这是她应该偿还的。我只是帮那些受害者讨回公道,我没有错,我没有做坏事……
她干出那样的事,辰哥哥都原谅她了。那么不管我做什么,辰哥哥应该都不会怪我的,不会怪我的……
易醉抱着舒雅刚刚走出芳德宫,台阶下就冲上来一个瘦削的女子,满面焦灼与担忧。
“韩香?”舒雅惊喜地唤道,“你何时来的?”
韩香疾步上前,几乎想要从易醉手里接过舒雅,她抓住舒雅肩膀,细细打量,看见她额头上残留的血痕,惊问:“这是怎么了?”
韩香没向易醉行礼,易醉也不以为忤,对她说,“既如此,韩香你替朕送舒雅回去。”
韩香这才对易醉屈膝施礼:“皇上今天突然宣召舒雅,我又听说宴席上有楚月公主,便知不好。立刻就跟来了,芳德宫的侍卫却不让我进去。”
易醉一向待韩香如红颜知己,从来不用宫廷礼仪要求她。所以,她从不对他自称臣妾。
易醉放下舒雅,对她说:“你跟韩香先走,朕回去看楚月。”
韩香亲热挽住舒雅臂弯,带着关切上下打量她。
舒雅轻轻捏她一下:“瞧你急的,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舒雅回头向易醉辞别:“那我们走了啊。”
易醉点点头,唇际掠起一丝极浅的笑容。
舒雅与韩香手挽手走入深宫的灯影里,隐隐有对话声从夜风里传来:
“喂,辰刚才好像笑了,难得呢,那么不爱笑的一个人。咦,你笑什么?从实招来,你和辰的感情是不是又上了一个台阶?”
“嗯嗯……”
“嫉妒死我了,看来我要加油了,我跟辰好久没在一起了。你都不帮我多美言几句,劝他来临幸我……”
“姐姐,我自己都一两个月才蒙他临幸一次,把他劝到你那里去了,我怎么办?”
“这宫里,赵皇后得的雨露最多,怎么肚子还不见动静?”
……
易醉久久立于台阶,目含欣赏之。,望着自己的两个女人远去。这两个女人,恐怕是他生命中最特别的女人。整个后宫里,全都是生于幽闺,然后再嫁入深宫的女人。
只有这两个女人,曾有过丰富的人生经历。一个是四海为生、lang迹天涯的刺青师,一个是在乡野、青楼、王府、难民中都生活过。
明月生凉,苍苔如霜,秋气清寒。
易醉慢慢走回芳德宫的时候,心情开始变得沉重。
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的龚如海,看见他峻拔英挺的背影,似乎有些凝重苍凉。心里不由泛起担忧与困惑。
龚如海是易醉称帝后才开始伺候易醉的,所以并不是很了解易醉与楚月的过去。
在龚如海看来,这个楚月公主,是最不让易醉省心的女人。恃宠而骄、刁蛮跋扈,相貌也非绝佳,不知道为什么皇上对她无比纵容宠溺。
今天这一耳光,完全是理所当然的。然而,皇上却似乎极其自责。
龚如海哪里知道,对于易醉来说,虽然他有这么多女人,但是楚月在他心中的分量,是任何人都无法攀比的。
所以,他在一步步走回楚月寝殿的路上,仿佛感觉到刚才打她的那只手,越来越疼痛。
寝殿里,依然没有点灯,那几十颗夜明珠,洒满了朦胧柔和的光辉。
楚月木然躺在榻上,眼泪像一道小瀑布,沿着发根流入绣枕,洇开一团团暗。的水渍。
看见她这样,易醉的心都抽搐了。
他在她的榻边半蹲下,拿起她的小手,放在唇边轻。。,唤她:“楚月,刚才是辰哥哥不好,不该打你。”
他俯身在她上方,。。她红肿的脸颊,她却突然伸手搂住他的腰,用力把他拉到自己身上,让他压住自己,嘴唇在一瞬间触到他的脸。
“辰哥哥……我那么爱你……”
“楚月,我们是兄妹!”
“借口!借口!都是借口!”楚月眼里泛起血红的痛楚与恨意,拼命拍打床榻,泪水狂喷,“你愿意。。姐姐,却不愿意。。我!”
易醉转过脸去,不忍心看她的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疆场厮杀、行军布阵、克敌制胜,难不倒这一代战神。
但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她不流眼泪。
楚月……她曾经为他付出这么多,他真希望能让她幸福快乐。
但是,这次回来,却看着她如此痛苦,流了这么多的眼泪。。
英俊沉郁的男子,满脸都是不知所措的痛苦,坐在榻边紧紧抱头,低埋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