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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雅,可以原谅朕么!”他再问了一次,在呼啸的烈风中,他的声音突然爆发出一种异样的迷狂。
而她还是紧咬着嘴唇不说话。
他突然之间,猛地一扯缰绳,调转马头,往山道上狂奔。
山路盘旋,崎岖纵横,一侧是林莽,一侧是山崖,都从眼角飞速掠过。
劲烈的疾风,带着阵阵苍凉悠远的松涛,扑打着耳膜。
陡峭的坡度让马匹几乎倾斜直立,然而,骑手的神勇与宝马的雄峻,都超凡绝俗,就这样沿着盘山路往险峻的峰顶疾速攀登。
她只觉身体悬空,重心往下,似乎随时会掉下马背,将她牢牢地固定在马身上。
就这样看着前面的道路在眼前倾斜,就这样看着所有树木草叶都向自己倒下来。
无畏如她,也终于问了一声,“易醉,你要干什么!”
“你说原谅我,我就停下。”他在她耳畔强硬地留下这样一句。
她的心脏狂跳起来,咬住了牙,始终不说。
她想看看,如果她不说原谅,他要干什么。
阳光突然变得无比耀眼,山风突然变得无比狂猛。
眼前延伸出一道断崖,直入云霄,一轮血红巨大的太阳正在坠落,绚丽的云霞缭绕旋舞,大团的雾气从悬崖底处蒸腾而上,而他策马飞奔的速度未有丝毫停滞,继续往那火海般的晚霞深处驰去。
峭壁千仞,云深雾浓,风声格外劲烈。
两人一骑就这样一往无前地往悬崖边奔去。
就在骏马半个身子已经滑出断崖的瞬间,舒雅叫起来:
“我原谅你!”
易醉猛地一勒马缰,骕骦宝马的长长惊嘶划破九霄云天,马身凌空高高扬起,像一道白虹横跨在悬崖绝顶。
云海就在头顶,深渊就在脚下,晚霞犹如烈火烧红了半边天壁。
“易醉,你疯了吗!如果没勒住,我们俩都会摔得粉身碎骨!”从悬崖边勒马退回,舒雅对着身后的男子,破口大骂。
骂声随着风声回荡在断崖边,掉落到万丈深渊中,发出巨大而悠远的回声。
舒雅大怒,“你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让她们给你陪葬!我是你什么人,没名没分的,凭什么给你陪葬!”
面对她突然爆发的怒火,他异常冷静地纠正,“是三十七妃。朕没有七十二妃。”
她几乎绝倒,而后放声大笑。
这就是辰……开玩笑都这么冷冰冰的,一本正经的……
他是真不知道他这句话很好笑,还是他故意装得酷酷的啊?
这样说笑了几句,舒雅一颗狂跳的心才平静下来。经历刚才那一幕,饶是不怕死的她,也觉惊险后怕。
让她惊佩的是,身后男子的心跳,始终平稳。哪怕是在刚才悬崖勒马的瞬间,易醉的心跳仍旧未有一丝异变,坚定有力地从她的后背传来。
易醉稍稍放了缰绳,缓辔徐行,骕骦驮着二人慢慢退回到山崖后的树林里。
她伸手摘下他脸上的面具。
纯金的鬼面缓缓揭开,林间沉沉的暮。里,他渐渐露出的面孔,犹带着血迹,焕发出惊心动魄的俊美,一瞬间仿佛有眩目的光辉照亮了深幽的密林。
她在一瞬间几乎屏息。
她的辰……还是这样英俊得令人窒息……
“舒雅……真的是你么……”凝视着上方的这张容颜,他低沉地轻唤呢喃。
“辰……那天晚上,你下手真狠……我好恨你……”她咬牙切齿,紫眸闪着凄厉。
他冷铁般的黑眸,燃烧着痛苦的烈焰,声音里流露出。之痛。
她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那种痛,是我给你的吗!还不是你那几个女人给你制造的痛苦!”
他在她的掌掴下微微侧头,鬓边有乌黑的发丝散落,他沉默着,薄削的唇线紧抿如铁。
她反过来用手背再次劈上他另一边面颊,给了他第二个耳光,“你不信任我!你对我连起码的信任都没有!”
他还是不语,默默地承受她的怒火与耳光,两道剑眉如乌黑的利剑紧紧绞在一起。
他打了她三个耳光,她本来想还他三个耳光,但是看见他线条冷峻的面孔那样沉重与痛楚,第三个耳光无论如何打不出去,只觉心里漫起无边无际的心疼,已经扬起的手掌却轻轻抚上他的脸庞,轻唤,“辰……”
他始终没有说一个字,只是一瞬不瞬凝视她。
作为一个男人,他似乎是此生第一次,仅仅是就获得如此巨大的沉溺与满足。
“舒雅……我爱你……”
这句低语,令她浑身剧颤。像一层层波涛漫卷过去。
“辰……我也爱你……好爱好爱你……爱你胜过世间的一切……”她用力地抬起身子,泪水不可抑制地涌流,“不要再伤害我,好吗?”
她哭出声来,带着从未有过的软弱与哀求,双手抚上他胸前的金牌饰,滑过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再从他的肩头绕到背后,摩挲着刺青上那一片片的龙鳞……
就是这个男人啊,他的身体,他的气息,都让她迷恋到骨髓深处。
“舒雅……对不起……”
她一路驰马。而他刚下战场,身体的汗味、融着杀戮后的血腥,让她深深地沉溺,一点点渗入她灵魂深处……
“舒雅,我爱你!”
“你少来,我一个人才不会。只怕是你那七十二个妃子。”
他再次酷酷地纠正,“是三十七个,不是七十二个。”
他抬目直视她,保持着冷静,“楚月远赴大漠,你父汗可能不会再放她回来,所以,朕想给她留下一次美好的回忆。”
“她干出那么恶毒的事,你竟然可以原谅她?!”她紫眸燃起一簇怒火。
“舒雅……”他带着深重的无奈与苦楚看着她,“为了朕,原谅你妹妹,好么?”
“原谅她?我为什么要原谅她!你居然要我原谅她!易醉,这么说,你并不在乎?你不打算为她讨回公道?你不打算为你心爱的女人报仇?你还是男人么?”一瞬间,深重的失望与悲伤压顶而来,压得她几乎要窒息,胸膛剧烈起伏。
“舒雅,如果不是你要嫁给高君琰,朕怎么会仓促起兵伐楚?若你父汗趁朕出征,驱兵入境,朕将腹背受敌。这时,除了让楚月远赴大漠,朕还有其他办法么?”
“可你刚才说的不是这个理由,你说的是,想给她留一个美好回忆!你心里还是有她,对不对?”她满目都是伤心之。。
“舒雅,我们不说这个,可以么?”他眼神温柔,“今天是你的芳诞,朕希望你开心地度过。朕给你准备了寿礼,你想不想去看看?”
她一脸的伤心这才散去,露出些许惊喜,“你记得我的生辰?”
“当然。只是没想到你会在今天出现,你是为了与朕一起度过,特意赶来的?”
“那倒不是。我之所以在今天赶来见你,是为了阻止你跟赵翼会师。”
易醉眉峰一振,“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此番吴越国为何不派世子带兵来,而是派四殿下赵翼?”
“吴越王身染沉疴,倘有不讳,神器为人所夺,世子岂敢在此时离开寸步?”(注释:不讳,古语,专指帝王不久人世。)舒雅摇摇头,嘴角泛起冷冽。
易醉注视着她,剑眉沉沉压低,“难道吴越已经背卫事楚?”
“岂止吴越国,易羽和碧霄宫也曾经背卫事楚,还是在我的劝服下,才重归正道。”
“这两件事缘于同一个原因?”
“当然。”
“高君琰以何计,同时收买了吴越国和易羽?”
舒雅把冷百合的事情一说,易醉脸。变得阴沉,许久沉思不语。仰头看去,我也倒抽一口冷气。
数不清的火把,照着山谷两边的绝壁。夜风吹得火光摇曳,更显得那些狰狞如兽的岩石,似乎随时会搏人而噬。
这一带是从戈壁延伸过来的山脉,这个峡谷是一个干谷,没有水流。
山谷两边嶙峋的岩石上,堆满了滚木与垒石,架满了弓弩箭矢。后面是黑压压的铁甲步兵,全都是汉人。
几百步开外的谷口,万千骑兵裹挟着如墨夜。,静静矗立。他们身穿的铁甲被火把映成一大片汹涌的寒潮,四下漫开。
再往后看,入口也被堵住了。明亮火光下,我清晰地看见,当先一骑,正是坤沙叔叔。他没死!
我高兴地用目光寻找爹爹,想与他分享这份喜悦。
被横绑在马背的爹爹,却将头深深地垂在马鞍边,一动也不动。
当所有人都在四顾仰看的时候,我发现他好像一直没有抬头。
我正想喊一声爹爹,突然被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力震住。
深谷里在一瞬间安静下来。
我感觉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我跟着大家的视线看上去。
绝壁上凸出的一块岩石,数十骑拥出一人。。
那人高踞于一匹黑马,他周围的士兵举着火把。然而他焕发出的夺目光辉,仿佛可以逼退燃烧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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