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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儿的病是你治好的,你的宫里只用百合花,吴越王身染沉疴,率兵援助易醉的人选,从赵嘉换成了赵翼。只要把这些线索一想,岂能难倒一代执政天后?”
冷百合想了想,眼里寒意更盛,“既然知道这女人厉害,就该把她握在手里!母后出发之前,你不是信誓旦旦,能够得到她吗?怎么还是让她跑了?据你说,她是你的初恋,你救过她的命,她也对你情根深种。结果如何?人家喜欢的是北帝!”
高君琰耸耸肩,浮现玩世不恭的桀骜,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冷百合看着他的样子,怒意更炽,“你不要做出这副不服气的样子。你知不知道,我这次是九死一生才逃出吴越国。
也不知是谁给易醉出了这么毒的计。一向忠厚的赵嘉,竟然起兵清君侧,声称吴越王被巫女yin惑,要吴越王交出我来。
吴越王当然不可能交出我,七魂丹的解药在我手里。最后,赵嘉闯宫将我擒拿。对外却宣称,我畏罪自杀。
然后赵嘉召集太医,给吴越王会诊。太医们一致表示,吴越王的确中了某种剧毒。赵嘉假装仁孝,举国为吴越王遍寻解药。
除了我和岳圣清,谁会有解药?我已经被赵嘉宣布死亡,岳圣清是易醉的人,自然不会出来救吴越王。
吴越王最后毒发身亡,赵嘉顺理成章即位。谁也怪不到赵嘉头上,罪名全由我这个巫女担了。”
高君琰听着母后的叙述,眼里渐渐溢出阴寒的光。
是谁想出了如此绝妙的将计就计?把原本有利于南楚的冷百合之行,反而变成了赵嘉篡位的契机?
是阿姐吗?
混和着钦佩、爱慕、凄楚、怨恨的复杂情绪,瞬间席卷了高君琰。
他俊美的脸孔掠过一阵阴晴不定的幽光。
“母后又是如何逃出来的?”
“赵嘉将我交给了我师弟岳圣清。岳圣清事先得了易醉的命令,准备把我押到易醉驻跸的武州。我在路上用激将法,让师弟与我比下毒的本事。哼,岳圣清的道行还差得远呢。”
高君琰眉睫一颤,问冷百合,“你把岳圣清……毒死了?”
“当然。”冷百合平静地说,冷艳的容颜无比残酷,“此人效忠于易醉,留下他是个大患。”
一种交织着钦佩与戒备的复杂感情,从高君琰心底升起:果然,母亲真是了不起的女人。对自己的师弟,对自己的儿子,对自己的枕边人,都能下毒手。这样的女人,注定要主宰男人,主宰天下吧。
母亲这样的女人,到底有没有弱点,有没有软肋呢?
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狡,悄然爬上高君琰的嘴角。
“听说大漠骑兵也入境了?”冷百合瞥见儿子嘴角的笑意,怒从心起,“你若把那女人牢牢抓住,此刻又怎会危机四起?”
提到入境的大漠骑兵,高君琰脸上闪过狠戾,“豫章王和汝阴王都战死了。扶天老贼,竟然突然变卦,背楚助卫。”
高氏藩王们带兵勤王,其中最厉害的豫章王和汝阴王,本来在上游堵住了易醉的右路大军。
扶天此番派出的二十万大军,由右律王率领。南人本来就不擅驰马野战,根本不是大漠虎狼之师的对手,这一下丧失了两个高氏藩王。
骑兵逐一扫除岸上据点,便为易醉的水军解了围。
现在,易醉已经有三支水军。一支目前与大漠骑兵并进,从上游顺利东下。一支是原来随赵翼入境的那支。一支是赵嘉即将派来的、由易醉流亡吴越时拜把子的兄弟胡广率领。
“事已至此,母后与其一味怪罪儿臣,不如与儿臣共谋良策。”面对冷百合冰雹般的责骂,高君琰敛去眼底的不耐烦,挑起谦虚恭敬的微笑,“现在易醉有三路水军,若让他成功渡江,郢京就等于一丝不挂地暴露在敌军面前。儿臣的意思,先派兵到彭口,阻截从吴越国派来的那支水军。再派兵扼守虞石,邀击上游东下的北卫水军……”
冷百合浮起一丝清冷笑意,“排兵布防,你自己定。母后没有实战经验,帮不了你。易醉带兵十七年,转战天下,至今未逢敌手。你呢,虽然自幼熟读兵法韬略,但亲身参与的战争,也就是那年勤王,前后不过四个月。母后倒不是说你一定打不过他,你也曾经坐镇京师,平定过南汉诸侯的叛乱,打败过易羽的北朝大军。你尽力而为吧,就算你被易醉打败,母后也还有最后的杀手锏。母后经营这么多年,绝对不会让北卫易氏得到天下。”
高君琰嘴角泛起阴冷的笑,“母后是指,你要以自己为质,逼迫易醉么?或者是以母子相逢为契机,与他见面,伺机下毒?”
冷百合摇头,眼底隐隐藏着一抹苍凉,“他并不知道我还在世上,我突然冒出来,他根本不会承认。就算他心中相信,他也不会认我。我们母子没有任何感情,我要挟不了他。我说的杀手锏,另有所指。”
高君琰微微一惊,扬眉笑道,“哦?是什么?”
冷百合扬起一抹诡谲笑意,“琰儿,你跟我来。”
从高君琰的寝殿后门走出,经过曲折回廊,来到西偏院。这里有一座倚晴阁,前临碧水,池中种着紫。与粉。的睡莲。水边有观景廊,院墙上飘拂着紫藤。
踏进阁中,罗幕垂碧,玉炉飘香。画屏生辉,珠帘流光。
不知为何,高君琰的呼吸突然困难起来,心跳莫名加速。
他疑惑地望了冷百合一眼,冷百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撩开一重重帐幔,直到最深处的绣榻露出来。
然而,到底是多年装傻隐忍的奸雄,当这些情绪在他心间翻滚的时候,他的脸上竟保持着另一种截然不同的表情。
那是阴险邪恶的表情,“母后是怎么把这女人弄到手的?”
冷百合当然也在观察儿子见到这女人的表情,没看出任何异常,冷百合稍稍放心。微微一扬下颌,让儿子跟自己来。
高君琰跟着母亲来到外间的小厅,母子俩隔着一张长案,面对面坐在锦垫上。
“虽然我和岳圣清斗法,是我赢了。但我也中了岳圣清的毒,虽无性命之虞,但心里烦恶,很不舒服。其实只要一味红藤就可以解毒,但我药箱里偏偏此药用完了。
我便去附近的村子,找到了一家郎中,他那里恰还有红藤。别看这人是乡村医生,医术还是不错的,我和他聊了几句。这时,有个村妇来他这里,说是有一位紫。眼睛的异族女子,在她家借宿,像是生病了,麻烦他去看看。
我一听紫。眼睛,便自告奋勇去看。我没见过她——她是叫舒雅吧?
我之前没见过舒雅,但是从她的言谈举止,以及她旁边的侍卫,基本可以判定就是她。”
高君琰疑惑地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山村里?”
冷百合漾起一丝冷嘲,“大概是和易醉吵架了,负气出走。”
“哦?”高君琰挑一挑眉,眼里不知什么表情掠过,“但是我们就算把她抓在手里,顶多可以要挟扶天收回援军。对易醉起不了什么作用吧?易醉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皇图霸业?”
冷百合轻笑,冰寒的眸中,交织着阴毒与轻蔑,“我带着舒雅上渡船的时候,易醉追上来了。渡船离岸之后,易醉竟然不顾一切地跳进冰冷的江中追逐。那一声声呼喊,简直惊天动地。我看他当时那状态,没有这个女人,他简直不想活了。”
“是吗?易醉可是一代雄主,怎会为儿女情长所牵绊?”高君琰高高挑起剑眉,玩世不恭的脸上,全是不相信的表情。
“你当时不在场,若是你听见那样的呼喊,你也会震撼。没有至深至情的爱,不会发出那样的呼唤。”冷百合回忆起那晚易醉爆发出的疯狂,至今心魂震荡。
“就算易醉深爱这个女人,也不能表明,他会爱她超过千古帝业。”高君琰还是觉得没有说服力。
冷百合盯紧了他,“是不是你舍不得拿这个女人做人质啊?”
高君琰立刻露出好笑的表情,“我有什么舍不得?对男人来说,还有什么比建功立业更重要?若是用她真的可以控制易醉,我当然求之不得。只是我觉得易醉没那么傻。”
冷百合发出一声冷笑,“就算易醉对她的爱,不会超过皇图帝业。那么,再加上他的亲骨肉呢?听说,他至今无嗣,这女人现在有了他的孩子,双重的爱加起来,把握会更大一些吧?”
“她怀孕了?”高君琰惊问。
“不过,这孩子不一定保得住。”冷百合摇摇头,“我给她拿过脉,她以前服用过红花,本来是很难怀孕的。如今这一胎,才一个月,妊娠反应就极大。”
“红花是使人不孕的吗?她为什么会服用这种药?”高君琰尽量装作随口问道。
“红花是最常用的堕胎药物,也可以用于绝育。但是师傅当年给我们讲授千金科的时候,曾说过,红花绝育是有药可治的。不过,一般人并不知道。她自己肯定不会去服用红花,应该是被强迫的,也不知道她以前有过什么经历。”冷百合眼神复杂地朝内看了一眼,轻纱帷幔飘飘荡荡,里面躺着的绝。女子,依然安宁地睡着。
高君琰吊儿郎当地挑挑眉,然而,没有人知道,他邪谑的外表下,内心剧烈袭来的痛楚。
久远的记忆肆虐开来……他模模糊糊记得,在淮南王夜宴上,席间人们谈论起淮南王的好。如命,府里蓄养姬妾数百。然后,就有人说,别看淮南王倚红偎翠,其实最是惧内。府里许多姬妾都被王妃灌了红花水,不准她们为王爷生下子嗣,王爷对此竟然默许了。
抑制住心底的疼痛,不让表情里露出一丝异样,高君琰依然一脸不以为然,“就算我们有这个孩子,也不一定能控制易醉。虽然他现在膝下无子,但他有的是女人,迟早能生出孩子。”
“当年易醉谋反,本来出师大捷,势如破竹,眼看就要攻入帝京,登基坐殿。却因为楚月公主被人擒获,他竟放弃大军乘胜的大好形势,放弃南面称尊的千载机会,孤身匹马去救楚月,最后跪在雪地上,束手就擒。易醉当年对妹妹尚且如此,如今对心爱的女人和亲生骨肉,我觉得,他八成也会如此。”
这件事高君琰也听说过,他眼里闪着冷笑,“人是会变的,尤其经历世事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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