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往溪月谷的路上,没有人也没有鬼。
墩子把睡得死沉死沉的紫归放在板车上,拉着一车的草药和紫归,在黑夜的道路上,高一脚,低一脚地向溪月谷走去。
此刻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涕泗横流伴随着剧烈的呕吐,五脏六腑如翻江倒海般汹涌,眩晕之感一阵阵袭来。因为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墩子?世间从未有过此人,这不是他活到19岁以后,隐世而活的一个毫无轻重的小人物。
司马邺?大晋皇帝司马邺?如果他是司马邺,那全天下人都知道的,那个被匈奴人刘聪砍了头灭国的晋国皇帝又是谁?
阿固,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他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从小就给自己当伴读的阿固。
……
三年前,在这乱世之秋,叔父晋怀帝司马帜在平阳被匈奴王刘聪用毒酒杀死。长安一片哗然,国之将灭的谣言四起,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平民百姓,都纷纷举家向南向东,四散逃去。为了稳定朝局,大臣索林和麴允把只有16岁的司马邺立为司马帜的接班人,于长安再立庙堂。
司马邺从小饱读诗书,从小他就知国弱且诸王各有异心,心里只装着一件事——熟读帝王之术,他从不敢,也不屑与其他王宫贵胄一起浪费时间,贪图享乐。相反他努力勤奋,寒来暑往,任何节日盛典也从不懈怠,就算是不得已出席了皇室的任何庆典和活动,司马邺也是匆匆应付了事,懂得在事毕之后,不管多晚,自已都要把当天拉下的功课补回来。
看到司马皇室家族因内耗而使国力日渐衰微,因此从小在他的胸腔里也就埋藏了一颗励精图治之心。仓皇之际,司马家的江山倏地就落到了自己的头上。本想好生作为一番,但却来不及了,这片血洗的江山已呈枯土焦树之象,垂然死去,势不可挡……
三个月以后,匈奴人刘聪打到长安城脚下,已成困城之局。司马邺和几个还能留下来的老臣,与城中百姓艰难守城。
时间一久,城中粮食短缺,已有食人之事接二连三发生。司马邺明白,破城已经是时间上的问题,那些逃散的各路诸侯又有谁会回来救他?!
他决定出城投降,至少这样还可以换一条城中百姓的生路。
此刻,阿固却站了出来。阿固和他,两人一般大小,从小被收养于身边给自己做个伴读,如影随形,共同成长。
如今,两位同为16岁的少年,所受教育相同,言行举止相仿。不是内臣近侍,没有几个人能分得清谁是司马邺,谁是阿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