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白王导所言不虚，如若不让墩子倚理想和信念而活，那他就得是“活死人”一般。

    她能怎么办呢……只能把她对他的“爱”，化为对他的助力，化为对他的成全。

    紫归哭得没了力气，伏在桌面上沉沉睡着了。待她再次醒了过来，她唤人端来一盆水，梳洗干净整妆后，来到王敦的房门口。

    她敲了敲门道，“墩子哥……墩子哥你在么？”

    屋里面一片静默，没人回答。但紫归还是说道，“我就是来问问，我和司马睿的婚事，什么时候办？”

    “砰”地一声，屋门突然打开了。王敦站在门口愕然地看着眼前的紫归，没有赌气，没有揶揄，顺和而平静。

    王敦愣在那儿看着紫归，双手依旧扶在两侧的门框上……

    “我想通了。我愿意嫁给司马睿，诚心诚意的。对于我来说，这或许也是一个好的归宿。”

    紫归平静地说完，微笑着轻轻蹲身施礼后，转身走了……

    王敦不发一语，杵在门框上，愕然呆立半晌……

    她本以为在赌气般的冷战后，紫归会寻他来大哭大闹，但一切都出乎于他的预料。突然面对紫归这样的反应，他竟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在门口呆立半晌之后，王敦颓然走回屋内，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失了重心……

    他缩到屋内一个角落里，颓然坐下，哭了，放肆地哭了，抱膝掩面，长泣不止……

    他曾想紫归来找他闹上几闹，他终归拗不过她，答应她放弃和司马睿的这门亲事；或又想紫归赌气回了溪月谷，他回谷中，听了父亲的训斥，要他把这门亲事给退掉。

    可没想到是这般结果，如此顺遂……

    更没想到的是，最接受不了这个结果的，竟是自己？

    ……他从未这样的哭过，这样的哭里带着最浓烈的恨意，偏偏这恨意是指向自己……

    在这个世界上，痛恨自己是最无可奈何的事……他连死都不怕，最怕恨自己生死不能，无力改变……

    走到这一步，是自己一心谋划的，到了今日这个份上，有一种车轮滚滚，疾驰不住，无法停止，无法回头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王敦平静后，起身收拾了一下自己泪迹斑驳的脸，出门径直走向马厩。看到一个小厮正在给自己的那匹骏马喂食草料，王敦拾起马鞭就向马狠狠鞭了两下。骏马高高地抬起前蹄嘶鸣两声，在原地打转。小厮被吓得在一旁愣住。

    王敦把马鞭递给小厮，让他狠狠地抽自己，小厮吓得跪倒在地，直磕头求饶，王敦顺势鞭了两下小厮，吼叫道，“你不抽我，我就抽你……”。他再次把皮鞭递给小厮。

    小厮起身，喏喏地接过皮鞭后，王敦转过身去，褪去上衣双手扶在马厩的围栏上。小厮试了试朝王敦的背部轻轻抽了两下，王敦大喊，“用力，用力……”

    随着王敦一次比一次喊得响亮的“用力，再用力……”

    小厮也是一下比一下抽得更使劲，更狠……直到小厮满身大汗，挥舞鞭子的力道也力不从心，而王敦则是一背伤痕，血肉模糊……

    此时的王敦已力不能支地跪倒在地，他拾起身边的衣服，步履阑珊地走回自己房里，扑倒在床上，沉沉睡去，心无所想，仿佛只有肉体上的极度痛苦才能完全代替心里的隐忍和无法宣泄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