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定荆湘匪乱的队伍高奏凯歌,荣耀还朝。匪患已除,军政重肃,那南阳王司马保在上邽建的“建康政权”,在北方胡人的围食之下,最终也如过江之鲫,消散在云烟里……
任凭北方胡虏肆虐盘踞横行,南方司马睿的建康朝廷不再是几年前江边草创的草台班子,几年来在王导这个“大管家”的精心盘算和积攒下,国库日渐充实,如今江山四海升平,越发稳固。
陶侃功不可没,被任命为荆州刺史。自寒门而出,深知民间疾苦,陶侃将从王导那儿私下得来的巨额钱财,全部用之于荆州百姓,修桥铺路,抚恤安民。
数年匪乱,民生凋敝,荆州百姓能得此爱民恤民的父母官,深感是劫后余生的万幸。
王敦亦获嘉奖,升侍中,任江州刺史,封汉安候。再度归来,曾经眉目清秀的翩翩少年郎,脸上已刻满风霜,线条硬朗,王敦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武将,从周身都能散发出来一种将军的威武气概和刚毅气质。
朝堂上,群臣再见王敦时,感到消失殆尽的是曾经记忆中的文弱书生气,唯一熟悉的还是他那一直以来高高昂起的头颅,和目空一切的桀骜眼神,如今更是周遭充斥的杀伐之气。那气场,让朝中群臣视之足以惧畏于三仗开外,近之则能寒人肝胆……
“臣启陛下,今我大晋四海平定,国库充实,此时正适机北伐,还击胡寇,收拾旧山河,还都长安。”
王敦深跪于地,陈词恳切,似有几分不允不起的意思。
群臣面面相觑,那眼神中交换的意思,皆是那王敦似乎打仗打上瘾了,能安享太平不愿意,非得血染沙场,劳民伤财不可……
“嗯……国家新建不过区区几年,还需与民休息,待到他日国富民强之时,旧有河山,势必一举收复。
爱卿在外征战杀伐数年,亦需珍重自己,爱惜身体,且修整些时日,与家人多多聚守,日后我们再谋北伐大业。”
司马睿干咳两声,推诿地说道。
王敦跪在地上,眼角斜向王导,想寻求王导帮自己说几句话,但王导却似乎故意避开了王敦的视线,把眼神移向了别处……
散朝后,王敦想寻王导问个明白,问他为什么不帮自己说话,但朝会一散,别无二致的官帽顶顶攒动,竟寻不着了王导,也不知王导在这一瞬间溜到哪儿去了。王敦气结,径自从朝廷去往王府找他,也寻不着,心中已然明了王导这是在故意躲着他。
天渐擦黑,王敦拖着疲惫的步伐,心事重重地走回了驸马府。
“父亲大人辛苦了。”一入府,乖巧的王应准在门口守着请安。然后是襄城随后而至,亲为其更衣,入屋吃着襄城亲烹的一桌饭菜……
王敦心事重重,心里一直想不通为什么王导要躲自己,难道他竟不愿北伐,抑或不愿此时北伐,为何他不愿与自己当面说个清楚。
王敦一边想着,一边呼噜呼噜地吃着,待到酒足饭饱之际放下手中碗筷的瞬间,映入眼帘的依旧是襄城温柔无限的的那一张笑脸……
王敦在这一瞬间镇住了,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王府走回到驸马府,然后又是在怎样无意识的情况下吃了个酒足饭饱的……
直至再度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然至此境,无比自然又悠然满足,他心里苦笑着想:国破山河灭,国之不复,何以为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偌大威仪的驸马府竟下意识地成为他于乱世之中暂能安心落脚之处,它被称为“家”,竟又显得如此安然自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