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帐篷就沉沉睡下,想是身心太疲惫了。这一睡竟睡到了黄昏十分。睁开眼睛一个侍女站在桌旁,好像是给我端来了饭菜。
见我醒了,就对我说:“王子让姑娘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等他回来再说。”
这几个月我也学会了几句当地的话,于是问她:“王子出门了?”
侍女忙答道:“今日午时,云南王向单于辞行,王子奉命送云南王去了,刚走了三个时辰,想必晚间才能回来。”
我头有千金重,屋内的景象在眼前晃来晃去。咬着牙,向帐外冲去。
我的身上软绵绵的,但是我不能停下来。一直跑、一直跑,直到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终于趴倒在了一片空旷的草地上。我的手摸着地上轧出的车轮印记,在环顾四周冷冷清清的荒原,放声大笑。
此时草原上,点点孤峰衔着落日,行行归雁带走余晖。只是谁会惦念,还有一个不满十四岁的小女子此刻已被所有的人遗忘,她正独自在这一望无垠的荒原上哭泣?
天之娇女?天之娇女?心爱的人将她抛弃,曾患难的人将她遗忘。为什么?为什么不带上我?
我想起那日石墓里,何子衿曾经对我的温柔,那一切也许都是我的幻觉吧?那日救我,也是怕我会说出他来吧?
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都已经成为了幻影。最最真实的就是我又一个人坐在这里,伴着我的只有眼前这陌生、寒冷的草原,和耳畔呼啸而过的北风。
天黑了,完颜烈从草原上捡回喝了整个黄昏北风的我,回到了帐篷,心痛的对我说:“豆儿,有一天你会喜欢上这里的,不要总想着离开。”
我凄然一笑:“完颜烈,你的父王要杀我,你都看到了,这样你也要把我留在这?哪怕是留着我的尸体?”
完颜烈的脸上顿时一片苍白。
我接着说:“我在这里只是一个过客,中原才是生我、养我的故乡,只要我活着就要回中原,永远生活在那里,那里才是我的家。”
烛光之中一双鹰眸一直盯着我,那眼神幽柔地让人哀伤,忽然这双眸子发出了锐利的光芒,直直的扎进我的心里。晚宴烈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猛地站起来,脸上一片肃杀:“豆儿,我永远会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既然你这样坚决,我就将中原的整片河山打下来,送给你。让你永远生活在你喜欢的地方。”
“你。”我万万想不到这些话会是从完颜烈嘴里说出来的。此刻是否应该惊讶完颜烈对我用情竟已是这样深?
我不由苦笑,对他说:“完颜烈,如果你和你的父王早就垂涎我中原的大好河山,就不要拿我来当借口。念在我们朋友一场,我奉劝你最好不要以卵击石,我陵国国富民强,几百万雄兵所向披靡,战无不胜,若不是我朝以仁治天下,这些邻国,包括匈奴的领土。恐怕早已纳入我陵国的版图之中了。”
完颜烈像是刚认识我似的,上下打量我:“豆儿,果然是豆儿,不似一般的中原女子扭捏作态。不妨我就告诉你,如今的陵国已是外强中干,危机四伏。十几位皇子为了争大位,暗自拥兵、结党,斗得昏天黑地。恐怕不久就要大乱了。”
我心里无比震惊。
完颜烈的眼神又温柔起来,高大的身子俯下来,将脸凑到我的面前,温热的气息打在我的脸上:“我的父王是有意入主中原,实现霸业。而我完颜烈如果有一天领兵杀入中原,却只是为你齐豆一人,为你今天说的这些话,无论你信不信。”
说完头也不回向外走,临出帐外时又飘来他的一句话:“父王不会再为难你了,安心休息。”
屋内陈设依旧,华丽无比。而我再也没有了初来此地时的欣赏之情。我要尽快离开这。没有人带我走,我就自己走。我暗想:何子衿的车队刚走不到一天,我单人匹马速度自然能快过他们,要追上他们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下定了决心,带了些桌上的干粮,拿了水带。悄悄走出帐篷,向马厩走去。
帐外已经撤了把守的士兵,走到马厩前,一眼看见了美娜送给我的那批小白马。
我摸摸它的头,它亲昵的蹭着我的手。我轻轻地说:“谁说就剩下我一个了,不是还有你吗?你会陪着我的对不对?”
暗色无边,天地笼罩在一片迷蒙之中。一骑白驹载着我单薄的身躯,冲破氤氲,向着南方飞奔而去。踏尘而过,卷起一片片黄土轻扬在无边的原野之中。
草原之夜寒冷入骨,我身上厚实的裘服此刻像是单薄的树叶贴在身上,挡不住一丝寒冷。
浩瀚的星空下,茫茫草原没有尽头。不知自己还要走多久,凄凉无助之感痛彻心扉。 可是还是要走下去,不能停下来。停下来会更冷,周围随时会有狼群、野兽出没。那时即便不被冻死,我和小白马也会成为它们的美餐。
突然小白马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不安的抬起了前蹄,仰天嘶叫。我大惊,环顾四周除了呼啸的北风,仍是荒凉一片,寂静无声。
突然寂静之中一声嚎叫,响彻夜空,分外刺耳。这是什么?难道是狼?
小白马更是惊了,时而狂奔,时而摇晃。我被重重的甩了下来。
然后小白马弃我飞奔而去。
我吓得大哭起来,可是再撕心裂肺的哭叫,也没有人能听到。
我哭得实在是没有了力气,慢慢的从草地上爬起来,环顾四周,仿感觉这天地之间仿佛只有我一个微弱的生命。我该怎么办呢?等死吗?
不、我要活下去。
于是用手擦干脸上的泪水。哪知手上不知道沾了什么,用手拭泪,竟是抹了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