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为人父,自是喜不自禁。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出言打赏时,连一向平直的尾音都情不自禁地往上飘了去。
陛下显见是高兴的。
廉若飞已然乐得只差把大门牙掰下来应个景儿了。
那么,他呢?
沈澜清眼观鼻,鼻观心,垂手侍立在君主身侧,不动声色地旁观着君主的反应,扪心自问,却是连他自己都有些摸不准心中那抹滋味到底算是什么滋味。
皇后诞下一双嫡子,理智上他是应该高兴的,他也在温温润润地笑着,然……
心底虽未生出嫉妒,却也不说上喜悦,或许,到底还是生出了几分失落。
毕竟,前一刻君主还覆在他身上,满眼情动;现下,眼里却是只剩下了太后的手书与皇后的信了。
太后的手书,洋洋洒洒一大篇,无外乎那些东西,欣慰大岳后继有了人,劝诫岳煜适当将心思从前朝分到后宫些许,至不济也该雨露均沾,若不然只皇后诞下的这一双嫡子血脉到底太单薄了些,手书末尾还提到,若是皇帝对现下的后宫嫔妃不甚满意的话,来年选秀之年,她自会亲自选些清秀可人合皇帝心意的,为皇家开枝散叶。
看完太后的手书,岳煜眼尾的喜意淡下去不少。
他心里清楚自家母后的心结。
当年,父皇在母后喉咙里梗的那些刺,如今,便全数找还到了他身上。
本以为经过上次那一遭母后已然放手不过问了,没想到如今又开始旧话重提,想来母后到底还是不能眼看着他为沈卿弃了整个后宫,只望她不要做得太不留余地。
帝后相携,满朝皆知。
如今皇后诞下一双龙子,皇帝却出征在外,皇后自然得写封诉情思的信应景儿。
廉氏向来知情晓趣儿,自然不会真如外人所以为的那般,写些情意绵绵的小女儿的情思给陛下。
通篇的信,尽是如知己好友般地闲谈,连新生的一双龙子也不过是被顺带着提了一笔,信的末尾处更是正经八百的写了句祝语:承蒙陛下恩泽,臣妾心愿已偿,惟愿吾君早日得偿所愿。
祝语大悦了龙心,帝王看罢书信,当即便眼底浮着笑意要给皇后廉氏回信,眉宇间更是夹着几许半真不假的迫不及待。
无需吩咐,沈澜清早已取出了笔墨,铺开了纸张。
帝王提了笔,他便侍立在旁侧慢条斯理地磨墨,左手优雅地捋着衣袖,脸上挂着温润的笑,丝毫看不出心底的那一番莫名翻涌的心思。
挑眉扫了一眼那清澈温润的侧影,岳煜鲜见地带着几分雀跃,炫耀般挥笔,头一句未问候皇后廉氏,亦未关心一双龙子,却是——承皇后吉言,朕已于昨夜得偿了心愿。
“……”不想看,却也看见了。
之前心底那缕莫名的失落瞬间烟消云散,抬手,指腹按上抽动的眼角,顺势用衣袖掩下了嘴角的抽搐。
陛下,您就不怕被那坚信着帝后相携、高颂大岳之福的老臣们知道了真相,煞死几个么……
当然,以陛下的演技,怕是下辈子下下辈子他们也不会知道真相的。
喜难自制,雀跃兴奋,迫不及待……
于人前,帝王十分完美地演绎了初为人父的小伙子所应表现出的所有情绪。
赏了报喜的人,打发了贺喜的廉若飞,岳煜瞬间换了副神情,欲要将沈卿拖进怀里,却是没能拖动:“沈卿。”
“臣在。”
“尔在吃醋?”
“陛下……”沈澜清抬眼,唇角笑意半敛,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温声陈述,“臣不过是想先行道喜。”
话落,沈澜清躬身而拜:“恭喜陛下喜得龙子,龙子成双,天降祥瑞,我大岳气运定将日益昌隆。”
双生子于皇室本为恶兆,然,却被圣宗硬生生扭成了吉兆,言官铮铮铁骨到底还是拗不过君主笃定的心思。
几条人命赔上去,恶兆便成了祥瑞。
异象祥瑞,本就有百分之九十九是由着人的那张嘴说出来的,先皇不信,岳煜自是从未信过,这一双新生的皇子不知比他们的皇祖父与逸王叔祖父幸运多少。
温温润润的人躬身在眼前,后颈上淡淡的紫痕半遮半掩地映入眼底。
君主便如同那初识情事的毛头小伙子,微颤着喉结,展臂揽腰,一把将人箍进了自己怀里,以防沈卿再做抵挡,更是默默运了十成的内力至掌间备着。
沈卿顺从地入了怀,君主掌间的内力瞬间撤去九成,只余一成在指尖,隔着衣物按上了沈卿腰间几处大xué。
异于玄冰真气的气流顺着腰间xué道侵入体内,虽暖,却也麻烦的紧。抬手勾着吾君的脖子以稳住下滑的身形,沈澜清挑眉,耐着腰间的无力苏麻,含着笑揶揄:“陛下,何须如此手段?”
“不加手段怎能算做惩罚?”分开修长却失了力道的腿,摆弄着沈卿面对面地跨坐在他腿上,帝王捏着沈卿的下颌,一本正经地道,“先前的大不敬之罪且先按下不表,只说方才……”
“沈卿,你可知道,眼下若是有一坛子醋在眼前,朕也能如房玄龄之夫人那般,对着坛子将醋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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