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赵煜记忆里的第一眼木潸,黑衣、长发、眼泪和鼻涕,以及那对惶惶然的兔子眼。
十八岁的láng狈木潸在公园女厕里偶遇二十岁的阳光赵煜,这是多年之后每每想起,都会失笑出声的,毫无道理的荒唐làng漫。
阿保机回忆道,他当时可顾不上他们俩人làng不làng漫,他只以为,他见到了传说中的厕所女神,所以,他立即扑进了qiáng悍的赵煜怀里,和他亲密地咬耳朵,“a是犯毒瘾b是流产c是肚子饿d是中暑,四选一。”
赵煜掀掉瘦猴似的阿保机,走近一步,皱了皱眉,“血的味道。”
“原来是e,痛经。”阿保机贴在赵煜身后,探头偷看木潸,“姑娘,你吃毓婷了吗?”
“啊?”木潸不解地看向阿保机,一条清涕顺顺溜溜滑向她的上唇,她赶紧用手背抹掉。
赵煜抬手把阿保机的脑袋狠狠碾回去,末了,看着木潸水汪汪的大眼睛,摸着脑袋解释道:“别听他胡说,那是避孕药,吃不得。”
阿保机躲在赵煜身后嘎嘎直笑。
木潸点点头,想起自己根本没来月经,赶紧又摇摇头。
阿保机笑得更猖獗了。
赵煜冲他挥挥拳头,转身瞥了眼木潸身上的衣服,问道:“你的衣服上有血迹,你是不是受伤了?”
木潸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纯黑的棉布衣服,一时想不明白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赵煜耐着性子又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受伤了?”
木潸摇摇头。
赵煜想了想,问她:“你是不是晕血?”
木潸想,自己这症状和他们的晕血症倒是挺像的,便浅浅点了下脑袋。
赵煜皱眉看向木潸身上散发着淡淡血腥气的衣服,扬了扬手上的塑料袋,“我这里有一件gān净衣服,你如果不嫌弃,可以先换上。”说着,手一扔,那黑色塑料袋已经被丢到木潸怀里了。
木潸抱着袋子,不知所措地看向他。
“没了那味道,我想你会好受点。”赵煜边说边动手,拽着身后阿保机的胳膊,两人一起出了厕所。
木潸呆呆看着重又被合上的木门,半晌后才回过神,回到隔间快快换下衣服。
阿保机鬼鬼祟祟守在女厕入口处,每遇到一个想要进门的女性,便笑嘻嘻道声下午好,众女反应不一,有怒骂变态的,有仓皇逃跑的,有正义凛然打算寻保安的。赵煜拣了个离他远远的角落蹲着瞧热闹,直到那个水做的女人穿着自己的红色T恤怯生生走下女厕台阶,他才踩着自己的破旧老板鞋,一路大步赶了过去。
木潸极少穿过黑色以外颜色的衣服,这会儿穿着件宽大的暗红色男人T恤,浑身上下都透着股说不清的别扭劲,她将衣服下摆塞进裤腰带,刚踏下台阶,身上衣服的主人便带着阵清凉的暖风,神采奕奕地站在了自己面前。
木潸一仰头,这才看清赵煜的长相——是个身形极为挺拔的男孩子,小平头,浓眉大眼,鼻梁挺直,□在外的皮肤像是经受了一场五月艳阳的bào晒,暗红中透着股勃勃的生气。
在木潸偷偷打量着赵煜的同时,赵煜倒是正大光明地上下左右扫了一遍木潸,最后得出一个颇为不满意的结论,这姑娘就适合穿自己的衣服,小巧玲珑的模样,顺眼多了,只有那宽大领口下□出来的大半肩膀,怎么看怎么刺眼。
赵煜翻遍全身,最后还是从阿保机口袋里掏出了一圈他昨夜吃螃蟹时剩下的皮筋,弹弹皮筋,赵小爷得意地冲木潸招招手。
木潸迷迷糊糊走到他身边。
赵煜揪着木潸的后衣领,捏起一小圈布料,灵活地用皮筋绑住,再回头去看木潸的正面时,这个半大的年轻人,满意地笑出了一口大白牙。
木潸低头看着缩小了一圈的衣领,终于反应过来赵煜刚才在意的是什么,一张脸,瞬间蒸腾出热气。
赵煜盯着木潸刚刚哭过的粉红色脸颊,顿时醒悟过来自己的举止过于唐突,心一慌,手脚也跟着无措起来。
阿保机蹲在他们二人的脚边,仰头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越看越有意思,最后“噗”的一声,将嘴里嚼了半天的草jīng吐出来,摩拳擦掌地站起身,“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木潸一惊,支吾着说:“木、木潸,木头的木,潸然泪下的潸。”
阿保机促狭笑道:“难怪一哭起来跟长江洪水似的,多少个葛洲坝都拦不住。”
赵煜一巴掌扇过阿保机的脑袋,将他推到身后,可那瘦猴一样的男人仍然不死心,趴在赵煜肩头捏了个兰花指调笑木潸,“小姑娘,你父母可给你许了人家?”
木潸怀里搂着自己的衣服,眼眶仍是通红,嘴上却笑了,露出两颗白亮亮的小虎牙,她眨着眼笑:“使君一何愚!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
阿保机愣了,贴着赵煜的耳朵小声问道:“女娃娃还会念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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