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篇(第2页)
邵博的奏折其实已经写好。
之所以没有递上去,是因为他收到了两封信。
第一封信来自延州。信上钱修德反咬一口,指责他在元清苦拒希提大军时,于京城另立新君,致使元清束手就擒。
而第二封信是元浚写的,虽然没有落款,但邵博还认得出他的笔迹与印玺。
这封信是写给希提左相叙伦帖木儿的。所商讨的,竟是用广袤丰州滩换一个人的回归。
这半年来他所怀疑的一切终于得到了完整的答案。
他明白自己所面临的,是怎样鲜血淋漓的选择。
邵博召来自己儿子们,平静的命令他们即刻离开汴京,隐姓埋名。他们虽狐疑不解,却一贯不敢质疑邵博的威权,很快便上了路。
而后邵博清点了家中财物,命家眷带上仆役随老太君回乡。
做完这一切后,他再次拿出自己的奏折,静静的读完、阖上。
84
84、回归 ...
九成以上的朝臣都上书,要迎元清回朝。便是有不赞同的,在这种氛围下也都沉默不语。
毕竟元清才是名正言顺的皇帝,没有人愿意为了这件事背上不忠的骂名。
因此这个早朝,沉寂缄默中,有一股暗流在涌动。
元浚知道自己此刻是该发脾气的,也只有所谓的雷霆震怒,才能应对他目前的危机——毕竟现在生杀大权依旧握在他的手中,他有足够的筹码。纵使不能扭转这些人的主张,也足够换他们妥协。
但是他只觉得意兴索然。
——他从来都不眷恋皇位,更讨厌被“应该做的事”给束缚住。
为自己不眷恋的东西花费心思,这种感觉实在糟糕透了。
高宦成几度暗示,都没有换来元浚的回应,不由有些焦躁。
朝中元浚确实有不少心腹,但真正能说上话的只有他一个。
虽然元浚是他的女婿,他开口必然会被诛心,可是此刻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圣上自然不能流落异族。”高宦成终于开口,“但是当初希提兵临城下,诸位推举陛下即位。如今希提求和,诸位又说迎圣上回朝。诸位究竟是什么主意,能否明示?”
众人皆沉默不语。他们都不知道元清被俘的真相,此时众口一词想迎元清回来,心里隐约都对元浚有种愧疚。
邵博明白一切,却知道不能说出口,否则结果必然对元清不利。
他也很清楚,高宦成口里说着“诸位”,实质上只是想要他一个人的回答。
而目下之计,唯有先让元清回国。其他事才可再做商议。
因此他平静的接下高宦成的话头,“皇位已定,此事不可更改。高相不必忐忑。”
他说得很平缓,但是当他的目光扫过来时,高宦成只觉得心中龌龊霎时都被看透,不由面红耳赤退了一步。战战兢兢的闭上了嘴。
邵博这才接着说道:“陛下可忍心让圣上流落蛮荒?”
邵博一如既往谦恭的垂着头。元浚望着他花白的头发,心情莫可名状。
邵博问的不是“应不应该”,而是“忍不忍心”。
邵敏也总是追问,他心里可曾真对元清有过兄弟之情。
说真的,元浚自己也不清楚。他也许对元清有那么点不忍,但有没有感情他也不知道。因为没有人教过他。
他三岁上离开父母,跟在英宗皇帝身旁。人说英宗皇帝对他视若己出,但他能很明显的感觉到,英宗皇帝对他和元清的不同。朱贵儿也是如此。而且他们最终也还是抛弃了他,把他送回生母的身边。寿王太妃也许是爱他的,可是元浚确切能感觉到的并不是母爱的慈祥,而是一种独占欲和控制欲。
他不知道亲情是什么东西,也并不相信和依赖。
他只知道想不想要和愿不愿意,这种能自己做主的
84、回归 ...
东西。
其实爱情是什么,他也并不很清楚。
邵敏每次入宫,朱贵儿总是对他说,如果你能得到她,你就什么都有了。那些假的东西,也都会变成真的,谁都夺不走。
渐渐的,那句话深入骨髓,流入血脉,成了摆脱不掉的暗示。
渐渐的,他忘了自己的初衷,娶到邵敏成了他唯一的执念。
他只是记得国子监初学馆里,他被所有人孤立的时候,她站在桃树枝桠上向他抛来一颗桃子。他解□上的鸣玉送她,她便笑说:“投我木桃,报以琼瑶。你是想和我永结同好吗?”
他点点头。她便做出夸张的表情,“你知道‘永结同好’是什么意思?”
“就是一辈子和你好。”他略微不悦,“你不愿意?”
她侧头揉了揉耳朵,无奈道:“好吧好吧我愿意。一辈子的事就这么定下了,你可真是个随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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