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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面上,飘dàng着一张信笺,在黑沉沉的水波中载浮载沉。
就在刚才,我还在许愿,愿他和翊扬平安康泰,愿他们长命百岁,愿他们百子千孙。
就在适才,我的眼前,还幻化着他的面孔,想着那夜的月白风清下,他清朗的笑容,那对我悠然伸出的手,那一句一生一世的承诺。
斯人……已不在了吗?
他曾说过,凝卿若离去,清鸿绝不再续弦纳妾。如今言犹在耳,他竟已比我先行了吗?
断了名分,绝了音讯,原来竟是今生不能再见一面!我要的,不是这样的结果,为什么天意竟会如此?
视线,渐渐模糊。心头,悸动的抽疼层层叠叠的涌了上来,弥漫向身体,抽去了所有的力气。
相见未有期,相见已无期。
十年,不敢再见任何一个人。十年,天涯漂泊的随性,再听到这样的消息,却是在当年情浓之地。
我重新回到了这,他却已不在。第一次想要为他们祝福,他竟已等不到了。
痛,让我久久无法呼吸,这不是我想要听到的消息,这不是我想要看到的结果……
清鸿一生,惟愿天下太平。
天下太平了,所以你也了无牵挂了,是吗?
“风姨,你是在哭吗?”小心的声音带着几分懵懂,嫩嫩的手指拭上我的腮边,声音带着几分惊慌,“是不是小笙惹您生气了?”
抱着他的小小身子,我吸了口气,默默的摇了摇头。
身边,似有人蹲下放着河灯,我抱着小笙,起身欲离去。
起身间,淡淡的皂荚香冲入鼻端,让我脚下一顿,忍不住的看去,奈何眼前朦胧一片,只有点点河灯的金色光芒。
那人放下河灯,呢喃着愿望,“清鸿一生,惟愿天下太平,凝卿安康,十年前如此,如今依然。”
声音不大,字字清晰,犹如鼓槌砸在我的心头。
好像,好像他的声音。少了几分清润,多了三分沧桑,可是,真的很像。
他刚刚说什么,清鸿?凝卿?
我,只怕是魔怔了,竟连幻觉也出现了。
恍惚间,垂落的手掌被握住,温暖包裹中,才发现自己的手是寒凉如冰,“十年未见,你还要再度离开我吗?”
怔愣,忘记了回答,也忘记了反应,似乎连呼吸也忘记了。
视线,渐渐清晰。
月华如水,流泻满地,打在他的脚边,青袍浅律,俊朗提拔的身姿带着明朗的笑容,犹如月光一样的润泽清辉,散发着淡淡的温柔气息。
一切,似都未改变,多了几分成熟,沉淀了岁月的痕迹,只是依然君子如玉,沉稳淡然。
近乎贪婪的望着眼前的人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十余年,老天给他的,只有气度更加雍容,眼角眉梢多了些许风烟尘世的痕迹。
静静对望,想要寻找他的改变,他的不同,诧异和熟悉jiāo织在眼底心头,悄然拉近着十年间的风雨更迭。
“凝卿,可好?”他的声音略带沙哑,慢慢的开口。
泪水,在刹那间潸然滑下,太多的情绪缠绕,竟不知是为了什么,“君,可好?”
“好。”他微顿颔首,轻轻的咳了两声。
“你……”心头,被这两声轻咳牵动,忽生不忍,“是病了吗?我为你诊诊脉。”
手心,被握的更紧,他摇了摇头,“不用了,这些年一直如此,习惯了。”
是那年剑伤的后遗症吗?
询问,写在脸上,他已是温柔浮起脸颊,“凝卿,还记得这里吗?”
他的身后,一弯石桥横跨河岸,月光的晕huáng中,两字入眼——“情缘”。
月光下的他,潇洒一如当年。
桥头的他,淡然一如当年。
我面前的他,笑容一如当年。
此番场景,犹如梦中。或者说,午夜梦回时,也见过他伫立桥头,微雨人独立,如今真见了,却恐是身在梦中。
想要说什么,喉咙却凝噎,唯有泯着欲哭的笑,颤了嘴唇努力翘着弧度,“为什么他们会说你……”
话到了嘴边,最后那个字眼始终出不了口。
或许我不能也不愿见到他,但是始终祈愿他的平安,知道在天涯的某一方,他安然的生活,就足够了。
“说我死了是吗?”他的手轻触我的面颊,指尖沾着泪水,一滴泪顺着莹白的手指滑下,“这是为我而哭?”
别开脸,默默不言。
他的手间,湿透的信笺晕开了字迹,却不难分辨原先写着什么,正是我放在河灯间的祈愿条。
“凝卿,我只应承了入朝十载,还记得吗?”他的目光中跳动着月华水波,“十载已过,自是归野还朝了。”
“那坊间流言?”不自觉的握了握那抓着我的手,在掌心中感觉到温暖,惶恐与不安在慢慢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