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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星球死去需要多久?
也许百万年,也许亿年,甚至是万亿年之久。
但对地球人族来说,这个时间太短暂了,短暂到恍若一梦。
六年前,地球异变。
山更高,水更深,曾经熟悉的世界变得陌生而危险。
动物、植物,也许还有地球本身……一切都疯狂生长,唯有人类近乎原地踏步。
更加致命的是,血月族从天而降,自封“神之一族”,以血腥手段屠灭人族反抗,成为新一任的地球之主。
从那一刻起,人族眼中的星球已经死去,无数人活在这个星球之上,也不过是行尸走肉,麻木地等待生命的最后一刻。
也许,死去就是解脱。
……
神历六年,古大陆,血月城。
城市繁华不再,到处是残垣断壁,死气沉沉,唯有巨大的黑色城墙和点点星耀石的微弱光芒,让人觉得这座城市似乎尚未彻底死去。
夜间气温极低,凌冽的寒风冰刀般肆虐,大地冷硬得如同黑铁,天空中还不时飘落大片的黑色雪花。
这样恶劣的天气,黑漆漆的城墙脚下依旧有无数人默默劳作,只要稍一停歇,便有蚀骨的皮鞭狠狠抽在身上。
一名女子吃力地搬起一块黑色大砖,正准备向高大的城墙走去,突然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该死的血奴,还敢偷懒!”没等女子倒地,一道阴冷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就是无情的皮鞭,狠狠抽打在女子后背上。
“啊——”女子发出一声惨叫,单薄的棉衣裂开,一道血淋淋的鞭痕赫然显现,鲜红的血、白皙的皮肤对比强烈,竟然有一种异样的震撼人心的美。
“小娘皮,都快四十了,还是这样撩人……”手持皮鞭的疤脸壮汉狠狠咽了下口水,心中某种因子突然遏制不住,又是一鞭就要狠抽下去,想要看到更多刺激的画面。
然而皮鞭高高扬起,却怎么也落不下去。壮汉的手腕,竟然被人死死握住。
“混账——”疤脸壮汉暴怒,扭头看去,目光凶狠得似要吃人。
但下一刻,一身肌肉绷直的壮汉就软了下来,脸上换上谄媚的笑容,“信天公子,原来是,是您老人家……”
握住钢鞭的是一个少年……也是疤脸恶汉嘴里的“老人家”。
高瘦单薄的身材、略显稚嫩的清秀脸庞,看起来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少年模样,然而满头的枯白长发、有些浑浊的双目,还有身上似有若无的暮气,让他看起来实在和“少年”二字沾不上边。
少年略显木讷,没有理会疤脸男,径直走向倒地女子,声音微微有些嘶哑,“娘,你没事吧?”
女子名叫郝颜,人如其名,虽然年近四十,依旧皮肤白皙、容颜姣好,破旧的粗衣也难以遮掩性感成熟的身段,难怪疤脸男子对她垂涎欲滴。
“我……我没事……”女子挣扎了几下,终究还是站不起来,那皮鞭似是由某种变异兽的筋制成,坚韧而有穿透力,对女子的杀伤极大。
眼看着母亲背上的伤痕有结冰的趋势,信天一把扯下自己的外衫,不由分说裹在母亲身上。
然后信天转身,手中不知何时遽然多出一把匕首,一步步朝疤脸男子走去。
“信天公子,我该死,我再也不敢了……”看着少年冷漠的眼神,疤脸男子忽然一阵心慌,忍不住噗通一声猛地跪在冰硬的地上。
跪着的人高大强壮,一身彪悍之气;站着走来的人瘦弱苍老,看起来甚至手无缚鸡之力。
这个场面很诡异,但旁边无数麻木劳作的人看在眼里,却不觉得有丝毫奇怪。
只因两人身份悬殊。
苍老少年是“神奴”,疤脸壮汉是“血奴”。
都是“神之一族”的奴隶,但一字之差,地位和命运却千差万别。
血奴其实就是“神之一族”的“血食”,其存在的价值,除了要担负沉重的劳役,就是随时准备成为“神族”的口粮,命运极其恐怖而悲惨。
而神奴,要么是有修炼能力的“觉醒者”,要么是对“神之一族”有特殊的作用,比如“色奴”“艺奴”“丹奴”……
因为体质特殊,信天就是一名为“神之一族”试丹的“丹奴”,地位远在疤脸男子之上,就算疤脸男子在血奴中也颇有些地位,信天也有杀他的权力。
“信天公子,饶了我这一回吧,我也是按宋仇大人定下的规矩行事……”提到“宋仇大人”,本来惶恐不已的疤脸男子似乎突然多出了一丝底气,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大了一些,“这些血奴贱皮贱肉,不时刻敲打着点,他们就会偷懒!”
“还请看在宋仇大人的面子上,饶了小的这一次吧!”
“宋仇……”信天脚步一滞,这才停了下来。
“小天……”郝颜这时终于挣扎着站了起来,踉跄着靠向信天,语气也有些惶急,“还是算了吧,他毕竟是宋仇的人。”
宋仇也是神奴,而且是一名“觉醒者”,无论地位还是实力都比信天高多了——更重要的是,宋仇掌有分配血奴人选的大权!
血月城十万血奴,每日至少有三百人沦为“神之一族”的血食,而这三百人的名单,都由宋仇决定。
十万血奴的生死系于宋仇一人之手!
如若不是信天用自己身为神奴的“俸禄”,每月一枚的灵石,换来另一位高等神奴的庇护,信天父母兄妹的命运也会完全由宋仇掌控。
可以这样说,血月城中,十万血奴对宋仇的畏惧,更甚于人族最有天赋的觉醒者何婉仪,更甚于人族第一人古北,甚至更甚于“神之一族”。
即使信天杀意再盛,面对这个名字也要顾虑重重。
“饶你也行……”信天本想息事宁人,不经意间却注意到因为剧痛而蜷缩一团的母亲,心中一道戾气突然遏制不住,“那条手臂留下吧!”
就在众人以为信天会因为宋仇放疤脸男子一马时,一道令人心悸的寒光闪过,疤脸男子握着皮鞭的那条手臂应声落地。
“啊——”鲜血四溅,疤脸男子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剧烈的疼痛几乎令他瞬间昏厥过去。
“以他为鉴——”信天看向不远处另外几个手握皮鞭的血奴壮汉,声音嘶哑而冰寒,“以后再有人胆敢欺辱我的亲人,我不会如今天这般客气!”
“这还叫客气!”目之所至,无人敢与其对视,这种瞬间爆发出的狠辣,令那几名血奴壮汉无比心寒。
在这个黑暗末世,手臂被断几乎就宣告了一名血奴的死刑——先不说那厮还能不能活下来,即使侥幸活下来,也几乎丧失了“劳动”能力。
一个废人,只会第一时间沦为“神之一族”的血食,以最暴烈凄惨的方式死去。
不再理会他人的反应,信天直接搀扶起自己的母亲,径直向城墙根走去。
“娘,你就在这歇着,什么都不要做。”让母亲坐在避风处,简单处理了下伤口,信天顺手还将自己的上衣脱下,硬是裹在母亲身上。
“小天,小心冻着……”看着儿子已然上身赤*裸,郝颜皱眉心疼,赶紧要将裹在身上的衣服脱下来。
异变之后的地球夜间气温极低,寒风刮在身上犹如刀子割肉一般,再精壮的汉子也不敢赤膊在夜色之中。
“娘,我不怕冷。”信天却是憨厚一笑,对恐怖的严寒似乎混不在意。
“可是——”郝颜还要再劝,但想起儿子的“怪病”,犹豫着改口问道,“你的身子,又开始发烫了?”
信天是弃婴,自幼被郝颜、石山夫妇收养,感情深厚如同亲生,因为这个“怪病”,郝颜夫妇曾四处寻医,却丝毫不见好转。
这个症状就像是打摆子,忽冷忽热,只是严重得多——热的时候,浑身滚烫,湿衣自干;冷的时候,寒气四溢,眉发结霜。
每次发病时,只是一旁看着,就能感受到信天身上承受的难言苦楚,而更让郝颜夫妇无比心疼又心酸的是,信天一直都是在默默忍受这种苦楚,从不抱怨。
从呱呱婴儿到现在,这一忍就是十五年。
而且,神历这六年——在人类看来,用末世六年来说更为恰当——还多出了另外一种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