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谁,遇上这么可怕的对手,想必都会寝食难安。
平壤城,在他这样神鬼莫测的偷袭中,还能保存多少日?
杨逸之悠悠叹了口气。
昙宏大师跟清商道长没有说话,但杨逸之知道,他们在等着他一个回答。
卓王孙和平壤城,都让他们极度担忧。议和的决定,让他们对卓王孙的不信任,达到了顶点。他们需要他站出来,质问卓王孙。
但他不能。
平壤一战,让他看到了高丽战争的未来。只有他与他携手,才能够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赢得这场战争。少了谁都不行。若是内讧,失败将无法避免。
他作出任何决定,都必须要慎重,在没有足够的证据之前,他只能沉默。
因此,他只能忽略昙宏大师与清商道长那狐疑的目光。
卓王孙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沈唯敬上气不接下气地走了整整七天,方才奔回平壤城。杨逸之不在身边,他总感觉日出之国忍者会随时从道旁杀出来,一刀就枭走他的头颅。但出人意料的是,他这一路平平安安,连半点意外都没有发生。
然而,此时跪在卓王孙面前,他却感到嵴背一阵阵发凉,似乎,最可怕的危险正在潜伏着,只要他说错一个字,就立即会粉身碎骨。
他先chuī了一刻钟,从他们怎么历尽千辛万苦抵达汉城说起,说到倭军怎么隆重地接待他们,平秀吉亲自煮茶,等等等等。他被骇破了胆的丑事自然略去不提,换成他如何胆大心细,跟各位杀人魔王谈笑风生。
卓王孙静静地听着他chuī牛,一言不发。
终于,沈唯敬开始说谈判条款。他开始结结巴巴起来:“其一,两军即日起休战。倭军撤出汉城,明朝军队撤出高丽……”
当日在日军阵营中,面对着三万日出之国jīng兵,沈唯敬不觉得这个条件有什么奇怪之处,但此时,光是念出这个条件,就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其二,割让大同江以东地区给日出之国……”
沈唯敬冷汗涔涔而下,脑袋几乎贴到了石阶上,但他市井之气竟丝毫不改,还是从帽缝里偷偷看着卓王孙的脸色。
卓王孙的脸色丝毫不变,就像是一座山岳。
沈唯敬感觉这座山岳随时会落下来,压得他粉身碎骨。他的jīng神不由得紧张起来,感觉到自己随时都会崩溃。他咬着牙将第三条念了出来:“其三,将高丽王子临海君作为人质送往日出之国,日、朝永世和好……”
他瘫倒在地上,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所有的生机都随着这三句话而消失,此刻,他跟个死人差不多。
良久,卓王孙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沉默像是一只巨大的刑具,幻象用真实的痛苦碾压着沈唯敬,他感觉到自己不断地死去,活过来,活过来,再死去。
他忍不住用力地磕起头来:“求大人再给我一个机会,只要一个机会!我一定全力去跟倭军谈判!我一定不辜负大人的信任!”
卓王孙淡淡道:“好。”
沈唯敬屁滚尿流地爬了出去,感觉自己好像遭受了一万遍凌迟。
他再也,再也不敢拿这样的结果回去。再也不敢了!
卓王孙沉默着,缓缓转头,凝视着杨逸之。
“他们是不是想要你质问我?”
杨逸之沉吟着。
卓王孙能看破这件事,他并不奇怪。正道长老们的脾气都比较直,脸上藏不住事。
“不。”杨逸之缓缓道。
“因为我同他们的看法不一样。”
卓王孙等着他说下去。
杨逸之道:“所有人都认为你不去攻打汉城,反而倾全力建造平壤城是怯懦;用飞虎军奇袭碧蹄馆后而退兵是畏惧;任用沈唯敬这样的市井小丑是昏庸;赏罚不分明、任用jian臣是bàonüè。但我认为,这些只是表面而已。你真实的用意其实只有一个,就是拖延时间。”
“修建平壤,是为了建造起一个战争基地。这个基地之坚固,连平秀吉都只能亲自出动才有可能进入。这必将令敌人极为顾虑。虽然你不准百姓进入看似残bào,但若百姓能进入,日军的jian细也必将进入。这样的决定是去小仁而存大局。何况,这座城连同城周围的四天圣阵,已经形成一座屏障,这座城不倒,城北广阔的土地都将安全。不能进城的百姓未必会真有被倭贼攻击的危险。”
“飞虎军奇袭碧蹄馆,全胜而归。但一战之胜未必能影响全局。而且我军能出动的棋子只不过这只飞虎军而已。而敌军则有十八万之众。一旦飞虎军有任何闪失,我军战况都极为危急。这使得飞虎军虽为利刃,亦是孤注。与其孤注一掷,不如移做震慑之威。碧蹄馆一战飞虎军显示了qiáng大的战斗力,倭军嚣张气焰大为萎缩。到今日还不敢大军出汉城作战,此乃不战之而qiáng于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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