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这两个字从来就不代表公平和道理,我们彼此存在在对方的生命中,是永远都无法改变和割舍的一部分。
那些年,即便我因为他们受到了再多的伤害,可他们始终是我最亲的人,我还是希望他们能过的好,一个女人为了孩子已经付出了自己的大半辈子,剩下的人生,就让她自己去走好了。
妈妈再婚后就搬出去了,原来的老房子留给了我,已经没有了爸爸痕迹的老房子,连妈妈也离开了,东西还是那些东西,终究是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彻彻底底的一个人。
从那之后我就一直留在学校,以为只有春节那几天的无处可去会让我难熬,但那个时候我有冉家可去,我还有成烁,他们都不曾让我觉得自己可怜,是被收留的人,反而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又有了归宿。
曾经我以为他会给我一个温馨的家,哪怕只有我们两个人,只要有他在,我就可以踏踏实实的拥有一个家,可以心甘情愿的守在那里哪儿也不去,可是一切都随着那场车祸而消失殆尽。
那年车祸后,一夜之间所有的事情都变了。我因为受伤而失去了比赛的资格又错过了保研的审查,成烁要离开的决定让我以为自己在做噩梦。
从来祸不单行,不仅陪我走出阴霾的成烁没有任何预兆的离开了,曾经在我绝望时拉我回来的容姐姐也走了。当我看着她生命一点点消失在我身边时,那种眼睁睁看着却又无能为力的滋味,永生难忘。
送走容姐姐,我鼓足了全部的勇气想要挽回我唯一拥有的,也是唯一可以支撑我走下去的感情,可惜我一败涂地。
跟成烁的那段感情让我耗尽了全部的力气,原本遇到他让我重新鼓起的勇气再一次狠狠的敲碎了我所有的幻想。
我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里,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发呆,想以前所有的事情,爸爸妈妈、成烁、容姐姐,所有给我温暖让我觉得可以放心依靠的人,统统离我而去,屋子里的钟表滴答滴答走的我胸口疼的很。
每一天我都希望自己睡着之后可以不用醒来,这样就不必面对现实和所有的痛苦。
谁都不知道,我被冉宁拉去公司陪她签合同的那天,站在十七层的落地窗前,我甚至动了跳下去的念头。
人们都说,挑剔如赵晋导演竟然会对一个非科班出身第一次演戏的小姑娘刮目相看实在太难,可对我来说,小夏所有的伤我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想要达到他的要求,并不难。
小夏的戏杀青以后,赵导跟我谈过一次话,那天回去我想了一个通宵,我要找到一个点,才能支撑自己活下去。
决定离开过去的世界后,我回到老房子收拾东西,把过去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封存起来,我过去二十多年的全部,统统不要了。收拾完东西,我坐在地上大哭了一场,然后洗把脸,锁上门,头都不敢回的离开了那里。
当初看了《守护》的简介,我本能的抗拒,可是晚上睡不着鬼使神差的爬起来去看剧本。我看着雯雯的提心吊胆好像就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只是我不像她,可以肆意的发泄自己的抗议,用最决裂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痛,我什么都不敢做。
在片场,每一场戏对我来说都是煎熬,如果可以,我宁愿不要江丽老师的赞赏,那是我用一次又一次撕开自己心底的伤疤为代价换来的,明明痛的要死,还要闭口不提。
我不敢看回放,面对所有人的称赞都想要逃开,夜夜与噩梦为伴的日子几乎要逼疯了我。到现在为止,我都不敢看《守护》,已经千疮百孔的地方,承受不住那份刺激。
这些年,哪怕是我回去,也不过是在容姐姐的墓地坐坐,路过老房子,我连抬头看的勇气都没有。
我真的不懂,怎么也想不通,明明很爱我的他们怎么就可以那么狠心的离开我,一个杳无音讯好像人间蒸发,另一个这些年电话都没有一个。我连梦里都是他们,我害怕所有会触痛我脆弱神经的画面,为什么对他们来说我只是可有可无,如果我不来这里,如果我不做演员,如果他们在电视上看不到我,不知道我的动向,是不是他们依然可以忍受这个咫尺天涯的分离?还是说,从始至终,我的人生都是一场错误,我是多余的那个人,根本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
那些在剧组度过的春节,人人都在打电话送祝福报平安,而我从不难过,至少在剧组里,有那么多的人,还热闹一些,我不想回那个冷冰冰的,所谓的家里去。
这些年,我以为自己已经可以看的下合家团圆父慈子孝的画面,我以为自己早已练就经百炼成钢百毒不侵的本领,可原来是我太高估自己,我放不下的不只是那份爱情,我更放不下的,是那份想有个家的初衷,可以让我在欢喜悲忧的时候都可以躲在里面的家。
我骗了自己那么久,若不是这个藏在我心底的秘密被这样的方式展示在人们面前,或许我还不明白,有些伤,其实是永远都好不了的。”
房间里很安静,顔涴歆的声音仿佛还在回响,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入行五年,除了拍戏,她几乎没再哭过,如今再把伤疤揭开,会流血,会痛,却不会哭了。
乔琳终于知道了她所有的故事,从前她理解却不明白涴涴的一些举动,如今她彻底明白了,于是更加心疼这个一直孤身一人的涴涴。
可顔涴歆明白,就像曲霏说的,听故事的人再感动也终究体会不到故事里的人所承受的那份痛和伤。
顔涴歆深深吸了一口气,依旧无法缓解胸闷,她缓缓地起身,一语不发的上楼去了。
看着她瘦弱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露露忽然掉了眼泪,声音哽咽的说:“这几年,涴涴从来没有说过回家两个字,这个地方对于她来说就只是一座房子一个暂时的住处而已,她想要的家不是房子,而是有等她回去的人和她想要等的人。”她抹去脸上了眼泪,“这么多年,我才明白为什么涴涴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不快乐,她承受的太多了。涴涴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不相干的人要这样伤害她。”
乔琳的眼睛也有些酸酸的,她太心疼涴涴。
当天下午晚些时候,乔琳亲自出面发布了一则简短的声明,声明中并没有对最近的报道内容做任何答复,只是指责这份没有职业道德的报道和编辑记者必须为自己的行为向顔涴歆个人道歉,并且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最后乔琳亲口说道:“关于最近的报道,顔涴歆小姐会亲自给大家一个答复,我代表新源传媒公司和顔涴歆小姐本人都不希望再看到那些不实报道,否则一定会追究法律责任!”
顔涴歆醒来已经是深夜,她从来不曾这样在白天睡着,更不曾沉睡十几个小时,毫无征兆的忽然醒来后,只是一片茫然,仿佛大梦初醒,她还是那个躲在老房子里不停练琴的少女。
她坐起来好一会儿才想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如果这真的是一场冗长的梦境就好了,醒过来,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模样,她知晓了未来,就可以躲过去。
为了不受伤害,就选择远离短暂的快乐。
若不是义无反顾后伤的更重,谁不愿意抱着一线希望也要试一试?
不死心,只是伤的不够。
她头重身轻的起来想要去倒杯水喝,走了两步看到了被自己关机搁置了好几天的手机,走过去开了机才去倒水,等到回来,手机还在不停地闪烁,满满的都是短信和未接来电的提醒。
她一一看过,挑了一部分回复过去,想了想,给乔琳打了一个电话。做了决定后,她又关了手机躺回床上,静静地回想一些事情,该面对的,总要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