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篇(第2页)
这罪名是真能死人的。郭女史立刻跪了下来:“陛下恕罪。”
郭女史是梁府就一路伴架的机要心腹。如今后宫无主,更是掌管了大半宫中事务。然而今日天子发怒,她也不敢辩解一声,只是低头伏在了地上。
“主公,是臣处理完了手头杂事,赶着入宫。”没等召见,一个声音就穿过了殿门。只见奕延大步入殿,衣袍一掀,跪在了地上。
这可是失礼至极,更别提还有“主公”这个不甚规矩的称呼。然而座上天子只是眉头一皱,就道:“起来吧。用过晚膳了吗?”
奕延长身而起:“还未曾。”
“传膳。”梁峰扔下手中毛笔,吩咐道。
郭女史松了口气,小心起身,退了出去。看来叫奕将军前来果真没错。若不是他,天子不知什么时候才肯用膳呢。
宫人出去了,梁峰才道:“你也是来劝我不杀那雁门太守吗?这可不只是瞒报灾情,更有府库亏空,挪用军资等罪名。数罪齐发,判个斩立决也不过分!”
天子的语气仍旧不善,然而奕延摇了摇头:“臣是武将,不问政事。主公不妨先吃个饭,歇息片刻。”
这话说得梁峰一愣,那股邪火,倒是消了几分。宫人趁机端上了晚膳,梁峰这才起身,净了手,与奕延一同入席。
天子用膳并不豪奢,每餐只六道菜。即便与太子或是奕延一同用饭,也不过是加些分量,菜式不变。
举起象牙箸夹了两筷,梁峰突然道:“我知道有刑不上大夫之说,贪腐一事更是不会禁绝。然而国朝初始,万万不能先坏了规矩。那可是几百条性命啊,说没就没了!不杀他,如何安邦治国?更何况雁门乃是边陲,这样的废物放在边关,不知要累多少将士性命。我又不剥皮植草,只是杀jī儆猴……”
他不想学朱元璋。就算把贪污标准定的再严,惩罚标准定的再变态,不还是挡不住“贪”这一字吗?杀几万吃饱的蠹虫,再填上更多饿肚子的,那是蠢货才gān的事情。他能赏,能对那些灰色地带睁一眼闭一眼。但是再怎么捞钱,也不能误了国事!
正因为那人是制科选上来的,才更要严惩!
然而满腹郁愤,并未激起奕延反驳。他只是拿起金勺,给梁峰舀了碗羹汤,递了过去:“主公想杀,自可以杀。何必为此气坏了身子。这汤不错,先喝点暖腹。”
这佞臣态度,倒是有些让梁峰无话可说。接过那碗,他尝了一口。汤水温润慡口,须臾便抚平了胸中怒火。
这一打搅,梁峰便不再说什么,安安静静吃起饭来。当再次放下筷子时,他长叹一声:“伯远,我是不是变了?”
就在前些日子,太子与百官请奏,要把他的生辰之日改为“千秋节”。一国之君的寿诞,当普天同庆才是。太子一片孝心,梁峰自是允了。天子既国,再怎样的庆典也不为过。
周边所有人,都在缓缓变化。哪怕是梁荣这个太子,开口时也要深思熟虑,不失君臣之仪。国朝越是安定,疆土越是扩展,他的威势就越qiáng,一言九鼎,言出法随。
别说大张旗鼓的叱责、违命,甚至都没人敢正视他的双眼了。在这孤单且封闭的环境中,他是不是变了个模样?变得不再像原本的他,而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帝王?
就像刚刚动怒,他甚至都无法克制住杀心。只想把那不尊王命之人,除之后快。
“主公未变。若非如此,也不会为了些黔首黎民,动怒杀一郡太守。”
回答他的声音,平淡无波。梁峰抬眼看了过去。对面那人正凝视着他,面上没有畏惧,没有谄媚,只有浓浓关切。这是唯一一个,敢在私下称他“主公”,而非“陛下”的人。
梁峰伸出手,握住了对方的手。那不是一双柔荑,筋骨分明,宽大有力。就算奔马,也能一把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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