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篇(第2页)
村人们也跟着哑了很长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人们仿佛在静候着什么...... 可是,什么也没有出现。后来,人们私下说,呼天成连鬼神都震住了。也有人说,他听见鬼哭了,鬼天天半夜里哭......"
还有人说,他见呼天成曾到小娥的坟上去过,还喃喃地说了些什么。可究竟说了什么,却没人知道。
到此,刘全不光死了女儿,在村人们眼里,那匠人的威风也" 死" 了,他昔日里曾有过的威信,一下子全失去了。他在家里整整躺了半个多月,当他走出来的时候,人整个木了,腰也驼了,脸上灰蒙蒙的,一点神也没有。
然而,就从这年夏天之后,不知怎的,村人们再见呼天成的时候,脸上就多了些敬畏。人人都对他恭恭敬敬的。连那些上了辈份的老人,见了呼天成,也远远就跟他打招呼,笑着称他" 呼支书" ,头点点地说:" 呼支书,你吃了?" 再也没有人喊他天成了。
到了这年冬天,借着治理岗地的机会,呼天成去县上借了两台推土机,一个冬chūn,就带人把哑吧河填平了......"
四拾来的女人
呼天成说话是算数的。
呼天成说给孙布袋找房媳妇,就给他找了一房媳妇。
那女人是捡来的。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早晨,呼天成在村头白菜地边的草庵里发现了一个外乡女人。那女人躺在庵里,已经昏迷过去了。
呼天成一向有早起的习惯。从年轻的时候起,他每天都准时在jī叫时起chuáng。那时他jīng力充沛,总是天不亮就醒了,醒来后他会在chuáng上稍稍思磨一会儿,就着油灯卷上一袋烟,想想一天的事体。等天麻麻亮时,他已经站在村头的那棵老槐树下了。
尔后,钟声就响了。他的时间就是上工的时间。
那天,他本可以不起那么早的,窗纸白的时候,他就知道下雪了。冬天里活计不多,雪天是可以不出工的。可他早起惯了,不起来身上难受,于是就披衣下chuáng,在屋里走了一圈,仍有些心神不宁,就说,去看看白菜吧。
" 白菜" 像是一句谶语。
这也许是上苍的安排,如果那天早上他不出来的话,那个女人就冻死在草庵里了。
他出门的时候,雪仍然下着,天地间茫苍苍的,整个村庄都被那耀眼的白色覆盖了。清晨,那静中的白色是很震人的。雪在地上、房上、树上、呈现出不同的形状,白得天然,原始。人在这静中走着,只有" 咯吱、咯吱" 的踏雪声,那声音很脆乎,地上的脚印是一窑儿一窑儿的,回头看的时候,叫人不由地生出高远些的念头。好雪呀! 呼天成先是来到村口的大槐树下,他在树下站了一会儿,有一刻,他甚至从树上取下了敲钟的绳子,可准备敲的时候,他又犹豫了,他心说,天还下着,算啦。尔后他挂上了绳子,朝村头的白菜地走去。当他来到村头时,突然发现地上撒有零乱的麦草,顺着麦草的痕迹往前走,就来到了那个草庵旁,他有点疑惑地探头往里一看,就看见了那个女人......"
那是个很柴很瘦的女人,脸色huáng蜡蜡的,身上罩的是一件半旧的枣花布衫。她蜷身躺卧在草庵里,滚在一片零乱的麦草中,像羊儿一样团缩在地上,昏迷中还不时地抽搐着。她看上去是那样的单薄,那样的可怜,就像是一只哀哀待毙的小羊羔。那时候,她给人唯一的印象是睫毛上夹着一滴泪珠。她的睫毛很长,那滴泪珠就在她的睫毛处含着,细细的睫毛夹一滴儿圆圆的泪,看似要掉下来了,却没有掉,就那么默默地让人心疼地含着。
这女人是用一蓬杆草火和六碗小米汤救活的。呼天成把她背到队里,让人烘上火,又吩咐人给他熬汤。米汤熬好时,她仍然昏迷着,就在半昏迷中,有人喂着,她一勺一勺的竟然喝了六碗!...... 七婶说:" 天成,她是饿坏了呀!"
她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是:" 大娘,大爷,能给俺找个吃饭的地方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呼天成正在门外蹲着吸烟呢。听了这话,呼天成把烟拧了,站起身来,就找孙布袋去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件事会给他带来终生的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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