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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天成默默地看着老曹,看得老曹勾下头去,像孙子似的。可他一句话都没说,就走回屋去了。片刻,他披着衣裳走出来,看了老曹一眼,说:" 老曹,走吧。"
老曹一怔,说:" 走?"
呼天成说:" 过上一段,你再回来嘛......" 往下,就不再说了。
老曹明白了。
羊的门
○李佩甫
第五章
一死棋活走
只剩两个泥蛋了。
呼天成眯细着眼,一直在看那两个泥蛋。一个泥蛋是方的,一个泥蛋是圆的,这就是棋盘上最后剩下的敌对双方......"
这是平原乡间的一种棋类游戏,叫" 扎方" 。过去,这种游戏一般是农人在田间地头上玩的。歇晌的时候,两个人,随随便便的在地上划上一些歪歪斜斜的格子,尔后再找上一些小土蛋和树棍棍( 假如一方用的是土蛋,那另一方就是树棍) ,就那么往地头上一蹲,就开始对擂了。玩的很简易,呼天成一直很喜欢" 扎方" ,他年轻时就是一个" 扎方" 的高手。可以说,在呼家堡,从没有一个人胜过他。后来他就不常跟人对垒了,可他仍然喜欢" 扎方" 。于是就叫人专门做了一个简单的木制棋盘,找本地上好的粘土晒了两种泥蛋,偶尔也跟人玩玩。有时候就自己一个人玩,自己跟自己扎。于是,在呼家堡,也就有了一种呼天成发明的棋,叫做" 泥蛋棋" 。
县长呼国庆在一旁站着。他早就进来了,可他一直没敢惊动呼伯,就悄悄地立在那儿,看他一个人" 扎方" 。看着,看着,当棋盘上只剩两个泥蛋的时候,呼国庆终于开口说:" 呼伯,咋还摆泥蛋呢?"
呼天成头都没抬,说:" 我就是玩泥蛋的,不玩泥蛋玩什么?"
呼国庆赶忙说:" 呼伯,我给你弄了副好子。玉石的。"
呼天成眼在棋盘上,默默地摇了摇头说:" 咱是个土人,玩了一辈子泥蛋。别的,玩不了哇。"
呼国庆说:" 看样子,这棋是和了。
呼天成仍没有抬头,只喃喃地说:" 和了?"
呼国庆轻声说:" 就俩蛋......" 他的意思很明白,棋盘上只剩下两个蛋了,双方各剩一子,这棋就没法走了,只有" 和" 。
呼天成的眉头皱了一下,慢慢地说:" 和了就好,就怕和不了。"
呼国庆又瞅了一下棋盘,说:" 我看和了。"
呼天成抬起头来,斜了他一眼,说:" 你走走试试,我看你怎么和?"
呼国庆心里有事,可以说是心急如火燎! 但在老头面前,他又不能表现出来。于是,他就随随便便地拿起那个黑泥蛋走了一步。
当呼国庆走了一步后,呼天成没有马上走,他只是凝视着棋盘,看了一阵之后,他才也跟着走了一步。他没有进,反而往后退了。
...... 走了几步之后,两个子一直是进进退退的。呼国庆心不在棋上,觉得再走下去实在是没意思,这棋显然是和了。他心里有事,急煎煎的。就叫了一声:" 呼伯。"
呼天成一心在棋上,连他的叫声都似乎没听到...... 就这么一快一慢,两人又走了几步,到了这时,呼国庆才发现,他已走到绝路上了,他被挤在了死角里,只能退不能进,眼看无棋可走了。
呼国庆一拍脑壳,笑了。苦笑。
呼天成沉声说:" 当县长了,说话不要那么武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