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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飞雨道:“昨天晚上,沈公子救了我的小妹……真不知如何说起,大恩不言谢。可是我想求沈公子好人做到底。”沈瑄微微一笑,宋飞雨道,“小妹受了重伤,公子你也看见了。她、她还是个年轻姑娘,将来可怎么办?公子你们是医药世家,妙手回chūn,天下闻名。请公子再救小妹一次罢。”
沈瑄道:“令妹面容已毁,难以恢复。除非给她再做一张面皮。这个却难,搞不好有性命之忧。”
“我家与公子从来谈不上什么jiāo情,反而,反而有些宿怨。此时腆颜相求,万不得已。公子你大人大量,哪怕看在你死去的那个朋友面上……”宋飞雨双膝一软,又要跪下,这一次却被曹长老拦住了。
丐帮的人这几年飞扬跋扈,沈瑄虽然不念旧恶,对他们也殊无好感。可他见不来宋飞雨这样求他,也确实同情宋飞天,遂道:“我答应就是。明日我就去贵帮,为宋二姑娘看看伤势,你看如何?”
宋飞雨激动得留下泪来。曹长老道:“二姑娘是老帮主的掌珠,沈公子这次救了她,就是我们丐帮的大恩人,请受老叫化一拜!”
“拜却不必了!”沈瑄只好又拉住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道,“曹老前辈,在下不敢居功,却还有个不情之请。”
曹长老慨然道:“公子只管讲!”
沈瑄道:“季如蓝季姑娘,是我代先父收的隔世弟子,那日在天目山上,她失手伤了贵帮一位香主。能否请长老高抬贵手,放过她算了?”
此话一出,曹长老却迟疑起来。季如蓝下毒,bī死了张香主,可不算一件小事。丐帮上下起了公愤,誓为张香主报仇。沈瑄虽然救了宋二姑娘,也无法凭他一句话消解这笔冤帐。曹长老若答应放过了季如蓝,实在无法向帮众们jiāo代。
沈瑄也料到他难以应承,遂道:“我这师妹年纪小,做事欠分寸,原是她的不是。但她是个没有武功的弱女子,你们向她寻仇,未免不太合适。我知道,此事由我而起,说来怪她不得。不如把这笔帐,记在我头上。你们要为那张香主报仇,就找我好了。”
曹长老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其实以张香主中伤沈瑄的那些恶言恶语,落在哪一位江湖中人耳朵里,都不会放过他。只是那时,大家都觉得沈瑄是个武功低微的无名小卒,而且多半已和蒋灵骞双双毙命,所以肆无忌惮。沈瑄此时自己认下,除了维护季如蓝,是不是也对丐帮帮众的污蔑表示不满?可是,他于丐帮有恩,不能找他报复,而且眼下以沈瑄的武功,在丐帮里根本没有人“能够”找他报复。
“怪只怪老张,说话太伤人。唉……”曹长老叹了口气,毅然道,“沈公子,我答应你,这桩恩怨从此揭过不提。我立刻通知本帮帮众,再不可向季姑娘寻仇滋事。”
沈瑄道:“曹长老一言九鼎,晚辈多谢了。”他的心里,却也是一声长叹,原来这个世界上,并没有道义可言。从前中伤你的人,也会跪下来求你。只要武功好了,什么都能解决。
地上散落着撕碎的《江海不系舟》,乐秀宁似有不甘,捡了一片递给沈瑄:“你看这真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沈瑄背得全文,与纸上的字句全然不同。可是……他盯着纸片上手抄的笔迹,如此眼熟,不禁愕然。
夜里沈瑄又失眠了。自从三年前蒋灵骞死后,他就有时睡不好觉,只是盯着chuáng头的孤灯,窗外的星河,点点滴滴的回想过去种种情事。思绪一起,便欲罢不能。有时几乎都忘了她早已死去,总觉得似乎她还在某处等待,似乎天一亮他就可以上路去找她。为什么时间不能把记忆都洗掉呢?
不过今晚有办法解脱,他披衣起来,把残灯挑亮,细细的构想明天如何给宋飞天治那张烧坏的脸。
只能从她的身上,另取一块皮肤,把烧坏的面皮换下来,取皮之处也需缝合另长。新皮不一定能长好,其间可能溃烂脱落,病人可能发热而死。就算换得成功,这番苦楚也不是常人能受的。
正想着,窗棂上“喀喇”一声响,探进一个头来,面如莲萼。
“师弟,我能找你谈谈么?”来的是乐秀宁。
沈瑄出了门去,两人并肩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天已快亮了,微霜凄凄,宿鸟啼鸣,天边泛出浅浅的白色。沈瑄道:“你就是不来,我也会去找你的。”
“什么意思?”乐秀宁道,脸上仍是那种温和亲切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