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舒安大略是忘了,石贺现在是成功还是失败,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个电话在石越卿的手中震动了很久,他一直握在手里,却始终没有接起来。终于,手机不再发出催促的声响,他将它重新放回茶几上,自己喝了一口水。
然而电话却又一次地拼命震动起来。
石越卿皱了皱眉。他下意识地以为又是伍舒安,结果抬眼一扫,却是一个陌生的北京号码。他略想了想,还是将这个电话接了起来。
“喂?”他怕吵醒了小满,往阳台走去。
电话那一端很吵闹,石越卿的眉头紧锁了起来。
“你是石贺先生的家属吗?”
对面的电话里传来一个很陌生的声音,但是这样的语气莫名就先让石越卿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将阳台的门关上,cháo湿的雨水气息涌上来,伴随着有一道瞬间明亮的电闪。
“是,我是的。”他这样说。
“石贺现在突发脑溢血,情况紧急,我们可能需要立刻手术。”对方一顿,又接道,“你是我们现在能联系上的唯一家属了,能不能立刻过来一趟?我们需要家属的签字。”
迟到的雷声在天空中轰隆隆地作响,石越卿只觉得心头一震。
一次,两次,三次……这样的电话他是第三次接到了,抵抗力实在已经有所提高。他犹记得第一回接到这样的电话时,整个人都傻掉,大脑一片空白,满心都是焦急和恐惧。远隔万里,他却只觉得束手无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第二次……
如果说第一次的那个电话还尚在情理之中的话,那么第二次的这个电话简直令他措手不及。知道小满出事的瞬间,他先是极度地震惊,接踵而来的就是铺天盖地的绝望。
他无暇考虑,他那时的唯一想法就是立刻回去,他只想见到她。
但是这一次,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出乎意料的,并没有什么汹涌波涛的感情将他吞噬。他先是感到惊讶,然后很意外的,他感到悲凉。
千帆过尽,到了现在这样的时刻,石贺能联系上的唯一家属,竟然是自己。
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讽刺。
“我现在人在国外,不能马上回去,”他说道,“但我同意手术,你们尽量救吧。”
医生可能很少遇见情绪这样平静的家属,电话那边倒是先愣了一下,接着就又问了他几个例行问题,他都一一作答以后,就挂了电话。
豆大的雨点打在阳台的铁栏杆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他就那么站了许久,半晌,才慢慢从兜里掏出烟来。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手在抖,还是因为大风呼啸的缘故,打火机点了好几次,才点着那根烟。
有一丝烟雾跟着雨水cháo气盘桓而上。
他不知道石贺在股东大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究竟为什么会突发脑溢血。现在想来,伍舒安刚刚的电话应该就是要跟他讲这件事情。
可是……可是他知道这件事情又有什么用呢?他能做什么呢?
他该不该立刻赶回去?
石贺的突然倒下只会令全体股东都陷入慌乱,再加上石在煜母子携款潜逃的事情一旦曝光,客户,投资人,债权人,合作伙伴,都将一拥而上,试图在大厦将倾之际尽力将自己的损失捞回来。破产已经成为定局,可是石在煜那两千万的债务呢?又该怎么偿还?
石越卿想,从法律角度上来说,他已经白纸黑字地跟石贺断绝了父子关系,所以如果他不回去,那么这些事情应该都很难找到他的身上来,没有人能bī着他去插手这一切。
但如果他回去……俗话说父债子还,石越卿在这个群龙无首的时候选择回去,其实就是一种无声的宣示,几乎等同于是立了一支旗杆告诉所有人:
他会替他爹处理这烂摊子里的所有事。
那么届时,先是所有的股东和投资人会找上他,媒体与合伙人也会找他,十有八九连石在煜的债主也会上门。他需要一样一样处理,破产申请,财产余额分配,媒体舆论,遣散合伙人及下属员工,平衡股东利益,解散股权,最要命的是——
还债。
两千万不是一个小数字,如果石贺的律所现在真的只剩下一个空壳子,那么他要拿什么来还上这两千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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