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我不介意你心里有别人,我更不会介意月华宫的过往,疏儿,我只是想给你一个家。”
家?她哪里还有家呢?她起身坐在chuáng榻上与他平视:“我打算回雁月闵舟守皇陵,守着他了此残生。”
“他已经死了,疏儿,你清醒一下好不好?”
“我醒了便活不下去了。”
白云笙极力压制着呼吸,垂在身侧的手攥握成拳,苦笑道:“你心里自始至终便只有一个他。”
他在秦淮河漏月台登台唱戏,他一遍又一遍的给她唱牡丹亭,可她始终记不起他是谁,昔年遭人迫害流落雁月与落难的她同住在一间破庙之中,她晚上害怕他便给她唱曲哄她睡觉,她说如果每晚都能听到他给她唱曲她便不会害怕了,他唱的是牡丹亭,可她早就已经忘了。
扶疏从怀中掏出一枚天青色荷包,银蓝的穗头打了琵琶结,上面绣着几片竹叶并一个行书的“笙”字。
她的目光自他腰带上系着的荷包上略过,湖蓝底色褪成银蓝,通心草变成了浅淡的薄绿,丝线却整齐完好,可见主人平常分外爱惜。
“总戴着这枚旧荷包,不嫌丢了体面?”她笑着把手中的荷包丢给他,白云笙怔怔然接过,手指不自觉用力攥紧,身上的荷包是她上元节逛花灯会时顺手买给他的。
彼时他死皮赖脸道:“正月十五,上元灯节,女子于月下赠送男子荷包,男子回赠钗环,可白头偕老,永结同心。你帮我做一个可好?要鸳鸯戏水、并蒂莲、同心结的那种……”
扶疏嘴角含着浅淡的笑容,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望着他:“荷包里的东西是我提前送给你的新婚贺礼,待你寻到意中人时再打开。”
白云笙修长的指摸索到荷包中除去香草还有一块坚硬的物体,他把荷包放入怀中戏谑道:“如此在下代替夫人谢过扶疏姑娘。”
江湖杀手,孑然一身,身无长物,也许荷包里集结暗卫的骨哨是她可想到的唯一能回报他的东西。
十一年前的破庙,那个晚上给她唱牡丹亭哄她入睡的少年,她一直想要偿还恩情最终还是辜负了他。
月光撒在她的红裙之上,单薄的身影如烟似雾,风一chuī便散了,他忽然有股没由来的恐惧,每每一年半载杳无音信,午夜梦回,那抹清淡的身影总是在他堪堪触及时烟消云散。
他紧紧把她拥入怀中,似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至死方休,手指梳理着她的长发柔声道:“待剑阁事了,在魏国住上一段时日调理一下身体再回雁月也不迟。”
扶疏轻轻点了点头,他附在她的耳边低低一笑:“真乖。”
白云笙箍在她身上的力道紧了紧,他此生的妻子只能是她,他可以等,一年、两年、五年、十年……
第28章
九发蓝紫色的烟花在寂静的夜晚齐放分外耀眼,扶疏豁然起身望着火光消逝的方向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白云笙道:“祈福祭天的神殿。”
什么样的危险让温清等人发出三星连珠的求救信号?扶疏神色肃冷的对他命令道:“今晚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可靠近神殿。”
未待白云笙做出反应,她已经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他右眼皮突突直跳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打开她送给他的天青色荷包里面放着一枚小巧玲珑的骨哨。
……
神殿被层层黑雾所包裹,温文口吐鲜血虚弱道:“我……我……我尽力了……”
温清源源不断往他体内输送内力,压抑着情绪不住的点头,声音略带哭腔道:“我知道,我知道。”
红衣身影遮住一角月光,温文艰难的抬头想说什么,扶疏俯下身子解下腰间的荷包掏出一粒药丸,抬起他的下巴,两指用力捏着他的下颌,药丸塞入口中的瞬间被她用内力化入肺腑。
她负手起身望着被黑影包围的神殿,凉风chuī起红色裙裾,她一步一步走得极慢,对面之人黑纱曳地,鬼哭般凄厉的声音嘶哑难听:“扶疏宫主,我已在此恭候多时。”
“yīn魂不散。”
裘媣转动着手指上的戒指,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温清、温文、温念,就像看到猎物的猎人,yīn冷一笑:“你这么在乎这三个小子,难不成他们也成你的入幕之宾了?这就是所谓名门正派的德行,罔顾伦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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