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子等的便是谭栀这句话,当即也不卖弄,“方才我听顺子提起一二字,便忙来寻掌柜的,我一友人家中幺弟,前年伊始便赁了五亩湖养蟹,现下秋蟹大丰收,收蟹的酒楼却要不完如此多,正苦恼得很。”,谭栀静静听他说完,见他眼底有几分试探之意便知他话未说完,亦不开口问,只颔颔首。
厨子说完一席话,望向谭栀,见他静默着搅碗中肉粥,伊始还稍稍沉得住气,半晌便有些急了,眼中的试探之意渐浓,见谭栀似要端碗回楼,才急急道:“只是!只是我这友人家在临城,不知掌柜的可属意?”
谭栀这才抬眸望他,带几分笑意:“食蟹便要食活蟹,是你友人那幺弟日日遣人送来,还是我得遣小二去取呢?”
厨子一听便吁了口气,道:“自是他给掌柜的送来。”
“他如何保证秋蟹出水后送至酒楼,仍是活蟹?”,谭栀不紧不慢,抛出自己心中的考量,搅着碗中白粥。
厨子面上笑意回笼,面如一个鲜活咧嘴的刚出锅大白馒头,“这个掌柜的自是放心,他自有法子,用水草和青芦苇叶遮盖,以水路运来,自是个个都活着。”,言罢打量谭栀面色,“友人还说道,若是掌柜的不放心,他可让幺弟先送些来尝尝,眼下遣名小二去回话,傍晚便能带回一大箩筐秋蟹,掌柜的意下如何?”
谭栀点头,不再搅动碗中肉粥,“若是品质上好,我桂花酒楼自是来多少,便要多少。”
今日的桂花酒楼关楼格外早,对街河海清宴刚挂上火红灯笼,桂花酒楼就已经挂出“打烊歇店”的木牌子,只等楼内食客食完,便将封门的木板子嵌上,令河海清宴两名小二颇为不解,皱着眉头将灯笼挂好,三两步一回头地入了酒楼去。
而桂花酒楼后院,除却苦着脸在大堂忙活的阿毛,顺子及阿贵、谭栀,都在石桌前坐着,眼巴巴地望着膳房方向,厨子正忙着将阿贵拿回的一箩筐秋蟹,上锅蒸熟。
顺子与阿贵未食过秋蟹,谭栀亦未食过,总觉此物张牙舞爪,指不定夹疼他,本就不会料理,更何况主动去食,桌上摆着两盅厨子不知从哪弄来的huáng酒,道秋蟹性寒,huáng酒性温,中和蟹之寒凉,顺子与谭栀还好,阿贵只抿了一口huáng酒,便说什么亦不肯再喝,huáng酒有其独特的气味,酒香浓郁,入口醇和,自是有人万分喜爱,亦自是有人不喜,想来是因初饮酒便饮的桂花酿,受不住这浓郁酒香,谭栀虽最喜桂花酿,却也爱饮辣酒,自是觉得huáng酒入喉尚可。
三人边饮酒边等着,不多时便将一盅huáng酒饮尽,阿毛急匆匆地跑入后院,生怕吃不着螃蟹,却只得谭栀为他留下的一杯huáng酒,对他笑着道:“先饮一杯huáng酒。”,阿毛毫不犹豫饮下,果真皱起眉头,委屈巴巴地望向谭栀,声音亦可怜兮兮:“掌柜的,这酒不好······”
一席话引来三人的低笑,正笑着,厨子便端着蒸屉入了后院,刚从蒸锅中拿出的蒸屉极烫,厨子拿打湿软巾握着仍是挡不住烫意,快快将蒸屉放下,捏着耳朵龇牙咧嘴,于是蒸屉盖子便是由谭栀拿起,热气混着鲜甜气味,扑面而来。
秋蟹由细草绳裹缠着两只蟹钳与八只蟹脚,红彤彤的颜色,十分喜人,翻过身来便能瞧见月牙白肚皮,蟹huáng的红意甚至能够透过此,瞧出些端倪,顺子手脚麻利地抓出五只,置于石桌放凉,阿毛则为厨子斟了杯huáng酒。
坚硬的通红外壳一掀开,红透发亮的蟹huáng便映入人眼,蘸料是厨子制的,葱、姜、蒜切末,加入适量的陈醋与酱油,huáng酒就不必添入了,他们已饮了许多。
酒楼内没正儿八经食蟹的“蟹八件”,便用细银匙代替,刮下蟹huáng食之,一只母蟹,蟹huáng亦就那么些,谭栀一口食去十之八九,拿过手旁盛huáng酒酒杯,饮去一半,免不得喟叹一声,从前未食蟹的数百年,皆是作了痴傻儿,这般好物,他竟不去食!
蟹huáng滋味绝妙入口便想咽下,自是无法用言语形容,食完蟹huáng谭栀又食了蟹身的肉,洁白晶莹,似花瓣一般,入口便是鲜甜,是湖鲜独有的甜味儿,两只蟹钳谭栀嫌太难凿开,jiāo予顺子帮他,蟹脚谭栀则没那般耐心,遂带壳嚼碎尝了滋味,心中自能猜到,若是耐下性子取出蟹脚中肉,该是如何滑嫩鲜甜,谭栀囫囵嚼完八只蟹脚尝滋味,顺子亦将蟹钳中肉取出递至他嘴边,俱是味美,且肉质较为蟹脚更为紧些,总归一只秋蟹,俱是好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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