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篇(第2页)
二楼的藏书室就在走廊尽头,紧靠着妲莉拉的卧室。在它属于弗伦诺的年代,妲莉拉和亚度尼斯添置了大批书籍,换了主人之后就被冷落了。沙利叶不想吵到母亲(他被她的斥责和嫌恶吓怕了),屏息拉开门,意外于没有听见链条老化后的噪音。门把上并未沾灰,他猜测是兰切斯特叔叔吩咐过仆人定期清理的缘故。
藏书是按照首字母顺序排列的,沙利叶要找的书在最里侧的书架上。他费力地把灯举到头顶,全神贯注地在密密麻麻的书脊中搜寻书名。有一本书的书脊格外突出,他抽出它翻到有折角的那一页,发现这是一本医学书,空白处还留有笔记,他辨认出“空气”、“静脉”,不觉沉浸到猜词的乐趣中去了。
直到门口传来撞击声,沙利叶才记起他没有插上门闩。他慌乱地chuī熄了灯,把自己埋进书架间的yīn影里。
甜腻到令人作呕的香水和酒香混合起来四处游dàng,两条人影纠缠着跌入藏书室,喘息中间杂暧昧的衣料摩挲声。那是背德乐章的前奏,低微、幽秘,一旦与黑夜邂逅就本性毕露,变得急切、高亢,狂笑着摔碎不堪一击的表象,并为此洋洋自得。
“你总是不在看我……”
“不,我总是看着你——一直如此,妲莉拉。”
女人不再抑制唇边的喃语,男人肆意抛弃伪善的礼服,月光照着失却遮掩的窗户前的肌肤,洒下一地洁白的雪。
他们离藏起来的沙利叶越来越近了。
他感到旁边的书架在颤动,但那更像是他自己在颤栗;他看到月色下那一段瀑布般的金发和火焰般妩媚靡丽的长裙,但那更像是一幅描摹地狱景致的写实画作。他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只有恐惧杂草似地疯长,堵死了他的思绪。
他不能被他们发现!
绝对不能!
“我知道你是在报复我的父亲和母亲,报复我……别这样对我——不,还是报复我吧!求你别离开我……求你!如果你走开,我下一刻就会在你的影子里死去的!我是如此爱你……啊,亚度尼斯!”
等沙利叶从惊恐中清醒过来,一切都晚了。
他脚边散着油灯的残骸,前一刻它咽下了最后的哀鸣;一条漆黑的、蛇一般的影子爬上他的足踝,变形为三角边缘的部分不怀好意地伸进宽松的睡袍,他似乎能感到爬行动物体表的yīn凉与cháo湿。
“瞧瞧我发现了什么?”男人弯下 身,那道蛇影陡然滑进了睡衣,“一只落单的、夜里逃出栅栏的羊羔?”
妲莉拉软绵绵地倒卧在角落里,像一个睡美人。他施舍给她嫌恶而嘲讽的一瞥,又饶有兴致地欣赏这件堪称意外之喜的礼物。这个孩子毕竟是美丽的,哪怕他瘦弱怯懦,婚生子的身份却天然地赋予他一种高贵与庄严,于是连他的恐惧都分外迷人。他很像妲莉拉,但又与她截然不同,如果他的妹妹是庸俗艳丽的假花,那这个孩子就是一块未经锻造的剔透原石——勾 引人去凿磨它、玩弄它。
他舔着发热的嘴唇,决定剥开这件天赐的礼物。
“不要出声,乖孩子。”他温柔地说,一边粗bào地拆开礼盒,“别吵醒她。我们来jiāo换一个秘密,只属于你和我的,我的羊羔。”
沙利叶死死咬住手臂,抽泣和呜咽漏出了齿和皮肉的缝隙。他一下感到很冷,一下又热得难受,只有痛楚一成不变地在身体里横冲直撞。之前萦绕不去的shòu吼搅弄着耳膜,更加肆无忌惮,也更加满足,他失去了咬啮的力气,发疯地尖叫起来——但实际上他并不能叫出声音,那只是空气擦刮喉管产生的微不可闻的细响。
这一定是一场噩梦,他想,等到天亮,法西诺斯就会拿着书给他讲那个未完的故事。母亲还是那样讨厌他,但这无关紧要——只要这是一场梦,什么都无关紧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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