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山就是再不懂规矩,也知道端茶送客。不知自己哪句话触了这位殿下的霉头,只得扭头看七爷。
七爷倒还和善,说:“霍大夫,我们殿下身子不慡,今日就到这儿,改日再请您来。”
霍云山两边看了一眼,笑了,说:“好。”她起身走到靠门口,有了新鲜空气,不禁深吸一口气,站住,对七爷说:“七爷,方才我看殿下手臂上似有红线,恐怕有高热的症候。”果然见七爷目光一闪,她继续说:“我身上有几丸清热解毒的药丸,要是真烧起来,可以压一压。只是方才进来的时候,被府上……”
“哦!”七爷明白,感觉唤人来,将从霍云山身上搜去的物件送过来。
一包银针,两个小药葫芦,一个荷包,还有一把折扇和半截蜡烛。都是行医最惯常的物件。
霍云山从一个葫芦中倒出几丸绿豆大小的丸剂,捡了一粒递给七爷,说:“不是服用的,点燃,就跟你们熏香一样。”想了想再捡了一粒递过去。
大户人家对江湖游医的药自然要先试。
他二人站在门边,福王都看在眼里,却丝毫反应都没有。
霍云山见七爷在收拾那两粒药丸,顺口说道:“那这些我都能拿走了?”
七爷点头:“自然。”
霍云山往门口靠了一步,侧身对着屋内,一样一样把东西收回,最后把折扇一甩,“唰”一声脆响,扇面展开,上面竟画了一条肥硕的鲤鱼,跟寻常百姓家年画上一个风格,她转腕把扇子往胸前一带,另一面写着两个巨大的“白鱼”二字。
俗不可耐。
七爷看了眼霍云山,面色古怪。
无奈霍云山感觉颇好,做出摇扇风流状,觑屋内福王。
福王表情看不清,但明显把脸又扭向一边。
霍云山看见了,再看七爷也没甚反应,一笑,收好折扇,与七爷告辞,转头想起赠出的药丸,说:“若是那药丸用不着,也别扔了,说不定还有机会再见,到时候再还给我也行。毕竟这药丸得来不易。”
七爷见她给出东西还打算要回去,而且一副坦然的样子,惊讶之余点了点头,目送霍云山而去。
霍云山出得福王府,悠悠叹了口气----识不出暗语,福王并非知情之人啊。
京城如此大,人海茫茫,哪里去找这人?师父一句“自有人接应”就哄得她上了路,现在想来,师父的意思八成是“我也不知道上线是谁”吧。
霍云山摇头好笑,真是被师父给卖了啊。
霍云山转来转去竟然转到了棋盘街,回头看紧闭的大明门,随口念道:“山河壮帝居,日月光天德。”其实两句对联顺序念反了,但她的声音不大,又被周围鼎沸的人声盖住,没人笑话也没人纠正。
宽阔的街道上人头攒动,商贾云集,热闹非凡。
霍云山心情有些复杂,这才是真正的繁华风流之地。与她呆了九年的龙官寨比起来,这里简直就是在云端里。皇城脚下的人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安乐自得,还有几分慵懒的神情,不像龙官寨里灰头土脸的士兵,脸上满是疲惫和不安。这里的风不像边关的风冷硬锋利,温柔乡里的风扬起落樱垂绦,轻拂在脸上,让她仿佛是觉着从冰窟窿掉进了温暖的锦被里。
霍云山坐上鹤鸣楼,微眯着眼,惬意地看着窗外的行人,忽然有种满足感。
因为这里的繁华和安逸也算是有她的一份功劳。或者说将有她一份功劳。她此来京城是来寻人送信,信里是她师父绘制的一面突厥地图,可成为指引大汉军队直插入突厥心脏的利剑。师父把这重任jiāo到她手上,让霍云山也惊诧了很久。自从她十一岁跟在师父身边,没想到师父对她如此高看。手里的东西压手,师父的目光烫人,为国为民为师徒情分,霍云山很郑重地对天地起了誓,从师父肩上接下这极重的担子。
路上艰难时也有过迷惘的时候,此刻,看到眼前的风流繁华,霍云山才真心觉得值。
酒楼里有说书的,霍云山听了一段书,觉得很对胃口,又叫了一壶茶。说书的指着几个故事吃饭,自然不会一下就把要说的说完,往往卡在最关键的时候。霍云山被他卡了两回,都是本来想走,又被故事拽了回来。终于到了第三回,也快到了晚饭时候,说书人一天的营生也摆完了。霍云山才意犹未尽地打道回府,她回头看了眼鹤鸣楼,赤红色的匾额在夕阳下发出好看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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