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回想起宋长乐的话,当时我以为蚍蜉是宋未央,而此刻我才明白她说的是自己。
宋长乐导致了宋家的衰落。
“轰——”
雨大如豆,毫不留情地狠狠砸下。
彼时,冲天的火光引来了登玄院之人,他们一个个或惊愕或不解,却很快冷静下来施展水系术法灭火。
纵使有倾盆大雨相助,这火依旧熊熊燃烧,连空气都变形扭曲了。
“为什么这火灭不了?”一个修士忍不住问出声。
闻讯赶来的主事驱散众人,结印欲要设下结界,我连忙飘远一点,免得被困在结界之中。
天谴之火只能自熄,外力无法横加干涉。
我叹息着,忽然察觉一阵强大的灵力波动自乾山院方向而来,踌躇几息后选择离开。
这天谴之火注定会引来纷议,今夜宋家恐难眠。
更让我担忧的是,宋家这潭表面平静内里暗潮汹涌的水,有可能会发生变化,连表面的平静也难以粉饰。
天端的归属问题,或许会成为一个引子。
而宋儒戍这种人的存在,会是推波助澜的一把好手。
宋家六院规制的确卓然,但这位先辈却忘记了,再缜密的制度,也挡不住人心难测。
虽说六院平等,却又分为上下三院,上三院发号施令,下三院负责执行,是人就会觉得上三院为尊,这是一个大矛盾。
另一个小矛盾是上三院中,乾山院重在制衡,虏弈院重在出谋划策,登玄院重在以家规约束众人,并且有刑堂这么一个执行部门,皆有同辈精英组成。
最关键的是一点就是刑堂既对内,也对外,地位斐然。
说白了,乾山院就是负责和稀泥,虏弈院单靠嘴巴和脑子干不过现在如日中天的登玄院,策划再出色,光环也是在执行者身上。
我这些年将精力放在修炼上,并不过多在意这些矛盾,毕竟宋家的强大就在于六院规制,没有人敢逆之。
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也看出了宋家的不安稳因素,至少高层的大佬是心知肚明的。
很明显的一个例子,掌鸣院院长宋绘然六年前将独子安排在登玄院当事者,最新一拨刑堂选人名单中便有赫然其独子。
宋知沐曾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感慨,同样身为院长之子,人家一步登天,而自己还在地面蹦跶,寻找登天之法。
他不知道,这是掌鸣院的投诚,而宋简白不愿拿他也当投诚的棋子,所以愿意破例,本应六甲子一次的刑堂选人提前开始。
有时候,我会厌恶自己的好奇心,它给予我异于常人的敏锐和思维,将周围的事情看得太清楚,感到疲倦。
也因此,上一世我输得很惨,那个人将我研究透顶,使我落败。
我望着雨幕下的宋家,弯起嘴角,将前尘往事忘掉。
所有的所有,皆会化作虚无,而此时我只是宋矜歌,抛却前尘,没有来世,只在今生。
勿多思,勿多虑。
虏弈院,汗青阁。
掀翻的书案仍旧没有被扶正,宋儒戍坐在地上,目光涣散,肩膀无力下垂着,一副颓唐之感。
宋唤峰进门就看到如此画面,脸色不变,只是疑惑道:“你知道了?”
“院长?”宋儒戍骤然听见人声,不知所以然,“我知道什么了?”
“那便是不知道了。”宋唤峰明悟,甩手一道术法扶起书案,环视周遭,皱起眉头,忍住想要整理一番的心思。
宋儒戍冷下脸色,道:“说话别吞吞吐吐的,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你不是常说,要等待对方说出自己的目的,我这还没说,你便不耐了。”
“哼,什么线索都没有,你叫我怎么推测!”
“刚刚才发生的事情。”宋唤峰叹息一声,甚是惋惜,“登玄院发生了姐妹相杀之事,一伤一死。伤的是殊者,死的是你曾看好的汗青阁执掌人,唔,也是将天端交给宋简白的人。话说,她们可都是宋简白的女儿。”
“原因。”宋儒戍只惊诧一秒,立刻意识到其中疑点。
“天端。”
“宋未央怎会知道天端之事?”
“这也正是我不解的问题,按理来说宋矜歌并不知道天端为何物,是以交给了宋简白,正巧我们得到了太上紫极宫的记载,不然我们也不知道天端如此厉害。莫不是宋未央是那时期之人?”
宋儒戍闻言一笑,嘲讽道:“亏你还是堂堂虏弈院院长,那时之人早已化作一抔黄土,除非是兵解为散仙,否则谁能有十几万年的寿命?且照你所说,这散仙是活得不耐烦了啊,非得要夺舍一个五灵根之人?”
“倒也是,不过这宋未央现在拘押在刑堂大牢,我们虏弈院不能越矩审问。”
“刑堂主事宋敛是宋简白的心腹,他这人你觉得如何?”宋儒戍眉宇划过几许阴鸷,语调冰冷,“有没有可能将此人替换?”
宋唤峰摇摇头:“宋敛曾受宋简白的搭救之恩和知遇之恩,策反为我们的内应是不太可能。而且宋敛虽只是金丹,但胜在身为剑修,力压同阶之者。我隐约听说他已修出剑意,是极为罕见的一种,若修至大成便是流芳千古的人物,不出意外无替换的可能。”
“虏弈院本该知晓六院之事,一直以来只有刑堂对我们严防死守,何不如制造意外?”
制造意外?
宋唤峰心底如若掀起惊涛骇浪,先祖有言六院各行其职,相互制衡,但这些年来,本院虏弈院的前辈们不满地位次于登玄院,为其以策论相辅,频频动作,将眼线安排进登玄院,只是始终无法入刑堂。
他看着说出此话的宋儒戍,眸中尽显疯狂之色,不禁默默将劝告咽下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