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Mark-520
花常乐想了想,岳无缘确实是个吃自热米饭过活的命。当然,这话他可不敢当着岳无缘的面说出来,面上,他就笑笑,笑笑不说话。
岳无缘倒是不自知,和花常乐斗嘴:“自热米饭怎么了,你这是看不起我?”
“没有没有。”花常乐摇头,俨然一副看小孩儿胡闹的模样。他想把话题从尴尬的自热米饭上面移走,想来只好祭出杀手锏:“对了,岳无缘——”
“怎么?”
“想不到,你竟然会哭。”花常乐本想说岳无缘也会真情流露,但是话一出口就笑场了——这听起来就变味儿了,像是嘲笑岳无缘一样。
岳无缘一听,自然朝坏的方向想——想着,他憋红了脸,对着花常乐这个磨人jīnggān瞪眼。毕竟男儿有泪不轻流,但是那实属特殊情况。他闷闷不乐,从脑子里东拼西凑,为自己的真情流露想办法开脱:“人都会哭,谁要是不会哭,我……我就去问他的接产员,这孩子怎么呼吸到人造培育缸外那口新鲜空气的!”
花常乐被他逗乐了:“哈哈哈,你还较这真儿啊,小婴儿可记不得了自己哭过。但是你这么大一人——”
“记不得了不代表没发生过。人必须是有几分虚伪性的,都有不愿承认的、发生过的……黑历史——对,就是黑历史。我懒,好死不如赖活着,大多数人也是这样,不想提就不会提,一提就会——死。”岳无缘骄傲地挺起胸,说得理直气壮,继而用手横着划过脖子,做了个“死亡”的手势。
花常乐捂着嘴笑了,他乐得想要给岳无缘打口头欠条:“忍不住哭也算黑历史啊,我只是想说原来你也会这么……有人情味儿……不过你放心,你不喜欢提这事儿,咱们就到此为止,我一定不会告诉别人,保证守护你的名誉和节操。”
“这算什么节操……也算不上黑。”岳无缘小声说,声音越来越小。
花常乐问:“那怎么才算黑?”
“Mark-520。”岳无缘说了一个陌生词儿。
“那是什么?”花常乐从没听说过这玩意儿。
“一种黑色颜料。以前家里有个表哥,学油画,我帮他买过,这个油画颜料特别神,据说物理上能吸收大部分光波,还挺贵的,但是实际上用起来——我觉得不行。”
“人家想当个画家,你又不是画家。”花常乐对绘画和颜料一窍不通,也不想多做评价。
岳无缘掂量了一下,说:“诶,也许是,但是现实不许他实现理想。”
“为什么?”
岳无缘解释:“我也不能说得特别明白,我也不能说我一定明白,那个表哥的意思是,如果一个人为个人理想而鞠躬尽瘁,那他必将死无葬身之地,因为这份理想是个人的,与他人无益,但是如果一个人的理想恰好撞上了利益共同体,那又是另一回事。”
突如其来的理论轰炸让花常乐一头雾水,只能发出目瞪口呆的——“啊?”
岳无缘继续说:“他觉得利益共同体能实现他的理想,他想融入一个集体,一个属于他的集体,他希望建立一个画家村,然后——失败了,因为他见证了自己的乐土变成了制造劣质工业赝品画的地下工厂,尽管——那让他越发富有,从钱上睡醒。然后,这家伙痛苦地跑回家,做起了名为富家子弟的职业,严格遵守醉生梦死的职业操守。”
“但是吧,这是很多人的……梦想,醉生梦死多好,挺快乐的。”花常乐想,活得轻松快活没有什么不好。富家少爷有富家少爷的痛苦,穷苦人家也有穷苦人家的痛苦,人欲求不满,永远得不到满足。或者说,大多数人压根儿不愿意得到满足,因为他们不愿(而不是不能)看见当下的幸福。
岳无缘却说:“像狗一样。他最大的乐趣就是和他的母狗老婆眉来眼去,又在暗地里咒骂彼此。然后对外宣称——我家庭和谐,幸福美满——还成为一段佳话,笑死人了。”
“好吧,那确实不幸福。”花常乐摊手。
岳无缘继续嘲讽:“人都喜欢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给别人看,以此产生一种虚伪的优越感,但是我不一样,我给人看的,都是——”
“真的东西。”
“不,还是假的。假的丑角面孔都比虚伪的标准面具好看,前者没有底线,变化多端,而后者只能批量生产。”
花常乐懒得反驳,这话也没什么需要反驳的意思,那就像一只手,触碰到心灵的报警器,还没按下去,虚惊一场而已。他只当岳无缘说段子开玩笑,才说:“呵呵,你说话真的很有趣,有更多趣味经验分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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