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巡抚想把居同野赶出去，至少赶到屋外，居同野如坐针毡早便想走，耳垂上撒了上好的金疮药，鼻尖尽是香馥馥气息，也不知是药味还是被火炭熏的串了气味，倒是沁凉入骨。

    沈吟浑身乱蓬蓬的像头雄狮，陡然伸手指着他，白眼珠子混了凌乱血丝，眼眶通赤，吼道：“你敢动一下试试！”

    箭上的“崔”字是新刻，不提箭上“崔”字，也是不常见的jīng钢铁箭，这种箭矢戍边常见，但是放眼整个西安城着实少有。张圆百步穿杨实属罕见，暗地里搭弓she箭之人技巧只怕还在他之上。屋外幕天席地，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第二只。

    居同野刚抬起的屁股只得放下，瞟向紫檀罗汉chuáng矮案上的铁箭，下垫泛huáng麻布，刚才就是这玩意在从他面前飞过索取了一个少年的性命，只差一毫一厘，箭下亡魂便是他。没有死里逃生的庆幸，沈吟盛怒发火的模样倒是叫他害怕，仿佛随时都会理所当然的刀刃相向。居同野缄默屏息，想听听他们在谈论什么。

    上次来周府见到的崔朗征，好像在报复杀人，而今夜不过是一场警告。

    沈吟像烟花，一点就然，三句两句必吵，一切镇静全无。

    周巡抚愈急愈是如老僧入定，好像抛去七情六欲，世间百态再动摇不得他，gān脆对他道：“你就在这坐着，一句话也别跟我说，我也不会跟你说话，你什么时候能够冷静下来，再谈！”

    那平静无澜带着慑人气势。

    沈吟坐上罗汉chuáng，蜷缩着好似流làng野猫挨饿受冻。

    周巡抚广袖一拂，眼不见心不烦gān脆去了外间，叫他们一并冷静。

    “我被吓着了，刚才吓着你了？”沈吟低垂峨眉，听得见炭火灼烧的声音，几声噼里啪啦，仿佛烟花真的在脑海炸开。

    居同野知道他是被自己差些挨的那一箭吓到了，真心切意就差剖心给他，可他笨嘴拙舌也不知如何慰藉，略微抬了抬手又畏缩不敢，终于还是收了回来搭在膝上。心里虽然念叨不怕，还是被沈吟吓得六神无主毫无防备。

    沈吟见他像是被水鬼拉入湖底替命的倒霉鬼，殊死相搏抵不过命运作祟，刚才一颗心炸开，现在一颗心又被紧紧攥着，整个人瑟瑟发抖，起身挤到他身边坐着，抬起手目光柔和，看着那只伤了的耳朵，轻捏也抚摸，食指进了耳眼里。

    这药能软筋苏骨，那感觉径直穿透肌肤，直达心里。居同野脑袋一歪，在他手背上蹭了蹭，做了千百遍的动作，再熟谙不过，炸开的两朵烟花双消于同时，仿佛死而同xué。

    他道：“我不怕，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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