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一笑十年少，我可没往这方面想。”当伍鸣双脚踏在羊城的地皮上，看着人潮涌动时，便担心起现实的生活来，不由得紧紧地追问道：“公司目前情况怎么样？给我安排了什么好差事？”

    他话音未落，人群便开始挪动往检票口快速移动。喧嚣中，阿强将头低下头靠近妹夫，语气中似乎有些仓促道：“别管，到了先好好休息一阵子，再给你安排事做。”

    他说着，见妹夫随着人流往前移动，仍扭头看着自己，便尴尬道：“曾经理那边，应该没什么问题。”他说时轻轻地推抚妹夫的肩膀道，也算是工作的事让他放心：“走，上车吧。”

    听岳父、岳母和妻子提起过大舅哥很多次，知道他办事的能力，所以伍鸣非常信任他。知道他妻子郑祥玫在公司的地位，也算是说一不二的主。虽是一线之长，但管理着近三百来号人。厂长、经理都很给面子，更何况她与总经理是同乡同村同宗，按辈分比总经理高出一辈。之所以逢年过节，总经理还要给她拜年送礼在先。

    当然曾凯子总经理，知道公司的总裁，是阿强二大伯的儿子——尤孝台。之所以，当伍鸣来到公司借宿时，在方方面面都挺给面子。进出公司和干部宿舍也不用查看有没有厂牌证件，门卫和宿舍管理员还热情地递烟，同他拉着家常。

    “现在工作不好找，找到工厂，事也不好做。这不，我们公司由于产品质量问题，因为违反合同，外企索赔，一次便损失了半个公司。为此，董事长大光其火，要在这个月之内，将公司一千四百多人，裁员到八百人。我妻子在阿梅的线上做事，如果被裁，光我一个人做保安，那我也不想干了。”四十开外的保安杨乐乐讪笑地说着，见伍鸣一支烟没吸完，又递上一支道：“你这时候过来，还真不凑巧。要裁那么多人，看来强哥和祥梅压力不小呀。”

    “真的？”听着杨乐乐的话，，伍鸣心里渐渐变得迷惘起来。脑子里不停地转悠着：眼下这种情况，三哥为什么还要自己过来，到底有没有班可上？为什么整整一个星期过去，啥动静都没有？每天好吃好喝，不是逛街、看电视便是睡觉。也许杨乐乐的话，才是真正的关键所在。

    他想着，突然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危机。于是，当天晚上十点钟，等他们下班去宵夜时，便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低沉道：“明天我和罗建华去几个工业区转转，碰碰运气。”

    他说着，呡了口珠江啤酒，觉得说出的话，像啤酒一样有些苦涩，慢慢吞下，良久才接道：“好歹我有锅炉证和水处理证，万一能进一家较为理想的公司，那就谢天谢地做一辈子，也心甘情愿了。”

    “出去走走也好，就当是散散心，同时熟悉下南区周边的环境。。”郑祥玫滋滋地喝了口鲫鱼汤，脸上典着两个酒窝含笑地说着。知道小姑夫来的不是时候，便尴尬地笑道：“既然来了，就安心地呆着。公司目前出了些状况，这都是暂时的。过阵子还要继续发展，流水不腐，肯定要更换新鲜血液。”

    “罗建华？他是谁呀？”阿强觉得这个名字很陌生，在公司近十年参与过各种招工，能住进干部宿舍的人，自己基本上熟悉，不由得脱口而出道。

    “他和罗铭金同床。”伍鸣觉得奇怪，便憨笑道：“他俩同村同学，去年退伍。这次过来，想份保安的工作，已经找了一个多月。”他说着，将手中的啤酒杯放下，苦笑地接道：“我看，顺城虽说是亚洲四小龙之一。但有些容人不下的感觉，欺生的紧。”

    “是他？”郑祥玫听着伍鸣的解释，很快便明白了过来，同时扭头对丈夫道：“小姑夫来的那天，我给他安排住处，他睡在公司给你安排的床铺上。后来一问，才知道他是罗铭金的同学，我也只能不了了之。”的确，自己问过之后，知道是老乡，只能客套地请他让出铺位，与罗铭金同睡。

    “罗铭金？你线上的一个组长？”阿强看着妻子愣了愣，知道自己很少进那宿舍的门，便明知故问道。因为同事几年，虽然他不喜欢参与各种赌博，但多少还是知道他的底细，哪能有不熟悉的道理？只是为了不让妻子，觉得自己在同事面前一无所知，便露出牙擦苏讪笑起来。

    “是，为人不错。”郑祥玫轻易不说人好，也不说人坏，这是自己的为人之道。遇事总是，多看，多想，少开口。所以在管理方面总是能够独树一帜，令厂长和经理们刮目相看。

    伍鸣听着觉得奇怪，三哥分配到的床铺，连与自己同处一室的人都不知道是谁，不禁皱了皱眉头，窃笑地问道：“公司安排给你的铺位，怎么连是谁和自己同住一室都不知道？真是奇怪。”

    阿强听着，尴尬地笑道：“九三年从文明路口搬过来，公司便分配了这间房给两名管理人员住。我在外面租房子，公司另外有补贴。那一零六的铺位，主要是招待像你这号人用的。”他说着，扬了扬手中的啤酒，示意伍鸣一起喝。抿下一口接道：“另一个床铺，怕是已换了不下十个主人。来来去去的不清楚，也不足为奇。”

    可能是酒精的作用，伍鸣已没那么郁闷。他见都是亲戚，便秀才了起来，咧嘴笑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他说着，竟嘿嘿地笑了笑接道：“你一个芝麻官儿，租了公司廉价的房子，还霸占有空调的宿舍，真黑！”

    阿强知道妹夫在说笑，忙扶了扶眼镜，左右看了看低声接道：“我黑？说白了就是你太善良。”他说着，瞪了眼伍鸣，露出牙擦苏嚼着青菜挪语道：“如果你心黑，十年前便成了百万富翁。也不至于眼下如此凄惶，过这种离乡背井的生活来到这里。早就应该开着奔驰，住着别墅，进出自己的公司。”

    他声音压得及低，知道眼前这位不争气的妹夫，以前在国企是混得如何风光，人前人后倒像是位大领导一样。

    听着弟弟酒后的话含有责怪的语气，一直沉默不语的蒋小英便含笑道：“生死在天，富贵由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她说着，看了看伍鸣接道：“那些吃多了冤枉的人，又有几个会有好结果。得逞只是一时之事，你们垦殖场便有好几位先例，值得么？”

    “人都是会变的，长红垦殖场的纸管厂，估价一千八百多万的固定资产，转眼八百万卖给浙江的温州佬，决策者随即买套别墅，也该有权势的人发财，也许是他命里有此富贵吧。”伍鸣说着，连续喝了两杯啤酒。

    见三人都静静地听着，便叹息道：“才八百万，集团里一千多名正式职工，有人牵头说职工们自己买断下来。可主事者硬是不答应，这就是事实啊！”他说着，沉沉地摇了摇头缓缓道：“阿强说的没错，他们有了雄厚的资金，想掩盖事实，干啥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你就别多想了，都是些私下里的交易，谁让人家有靠山呢。”阿强见妹夫在独自灌酒，担心他喝醉了胡话，便露出牙擦苏讪笑道：“姐说的没错，命里不该你大富大贵，就脚踏实地地在顺城呆下来吧。只要将自己家里的光景过好，比什么都强。他们狼狈为奸贪污受贿，迟早会遭到报应，由他们折腾去吧。”

    郑祥玫知道那是事实，见俩人又侃上了，便坦诚地笑道：“别扯淡，吃完早点休息，明天和他出去走走也好，别窝在宿舍里生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