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伍鸣在细窖路口一家快餐店吃饭，快餐店没有正式的门面，屋顶是用黑色牛毛毡和毛竹搭建，只有一块红色的横幅标明：好再来快餐店。此时是饭点，附近建筑民工们和伍鸣式的人们，便集结于此。民工们一个个光着膀子，有的将衬衣搭在肩上，有的拧在手中或别在腰间，手基本上没洗干净，仍沾有少许的泥巴和金属的污垢。伍鸣要了份三块钱的快餐，这是最好的。他找了最偏僻的角落坐下，看着破烂不堪的桌面上放有茶水和一次性杯子，才想起自己整整一上午没有喝过一滴水，于是他连喝了三杯茶水，才伴着全是辣椒的菜，吃了满满的三碗饭。

    午餐一个半小时，下午一点半伍鸣准时到达锅炉房，继续东摸西擦地混时间。当一阵阵瞌睡袭来时，他努力地告诫自己：再苦再累再困也要挺过去！因为父亲的话，时时在脑海里闪现——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下午三点钟左右，鲁闻全和甄宏玫慢慢地朝锅炉房走去。“华口什么时候来安装这套污水处理设备？”鲁闻全在锅炉房对面的污水处理房转了一圈后，在室外露天水池边查看了看，对甄宏玫问道。伍鸣透过窗户，知道俩人过来，便仍旧仔细地擦拭着设备，静静地听两人的对话。

    “净化器还未完工，他们生意挺好，看来设备资金结算要拖延他们才行。将设备完善后，再过一段时间付清余额。”甄宏玫老谋深算道：“锅炉房这边应该没什么问题，剩余百分之二十已谈妥一年后付清，只是另外百分之四十可能这个月底他们会来催交。”

    “没什么，公司资金早就到位，我们不差钱。”鲁闻全宽解地笑道：“都说一些工厂的小老板很抠门，只是担心他们欺负我们不懂行情，没有完善也说一切完工。”

    “有合同在不怕他们耍赖。”甄宏玫算计着将实权揽过来，急切道：“这样吧，你向总经理汇报，没有我们两人的签字，拒不付款。”

    “生产部这边我是台湾来的，你是内地的最高管理者。虽然总经理信任诸慧华，但你也要多费点神。公司制度试用期三个月，其实不用三个月，谁好谁孬看一眼就知道。认为能转正的留下来，不能转正的尽早辞退，要不留情面地清出公司。这样即不误人，也不误公司的发展。”甄宏玫听着略有所思，双手在平头上抹了抹，满头的白发便更加明显起来，爽朗道：“放心吧，只要我的冤家对头，别没事老找我的麻烦就行。”

    “不会的啦，你负责生产部，他们在其他部门，风牛马不相及啦。”鲁闻全说着，掏出万宝路递了支给甄宏玫，含笑道：“你个性强，别太过于锋芒啦，其实总经理也向总裁解释过很多次呢。”

    “你知道，九四年从昆山至今，在管理方面的事。我心正，讲原则，才不在乎那些小人行为。”他说着，声音渐渐地低沉起来，担心伍鸣会听见。鲁闻全侧身见伍鸣正张望着，忙扬手示意别再说此事，随即两人度进锅炉房大门。“设备怎么样？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吗？还有什么工作要进行？”甄宏玫对伍鸣问道。

    “每台新锅炉在安装完毕后，都一定要进行煮炉工作。”由于胆怯，伍鸣脱口而出。

    “煮炉？”鲁闻全是第一次听见，便惊讶地看着他道：“你上午为什么不说？”

    “上午我摸过炉体，发现是热的，以为已经煮过炉。”伍鸣谈起自己的专业，人觉得渐渐硬气起来。

    “你到底懂不懂啊？”甄宏玫心里咯噔一下，立即严肃起来。

    “煮炉就是用除锈剂、除垢剂和防垢剂投入锅筒内煮一定的时间，保持一定的压力下进行排污、注水。”伍鸣不紧不慢道。

    “用量呢？”甄宏玫听着，知道还有工作未完成，这样又得拖延些时间。便急躁了起来，内心鄙夷道。你小子还挺专业的么，看来又要打乱定时回扣的计划。突然间觉得他是个绊脚石，便厉声道：“你到底懂不懂，不懂别瞎蒙。把你说的用量、药剂名称立马都写下来！”他说着，鲁闻全掏出手机，摆手示意甄宏玫别出声，同时拨着电话。伍鸣此时变得异常紧张，担心甄宏玫随时会将自己炒鱿鱼。

    “喂，严老板，不会这样吧，你什么时候过来煮炉啦？”鲁闻全的一句话，让甄宏玫十分关心，待他打完电话，便迫不及待地问道：“他怎么说？”

    “一小时后送药过来，让他先将准备工作做好。”鲁闻全说着，含笑地看了眼伍鸣。是啊，临川才子之乡，说起来还是自己祖籍的老乡。能让他来面试，是自己点头同意，看来得给甄宏玫说说这事。

    甄宏玫对正在洗抹布的伍鸣命令道：“开炉前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准备好各方面的工作。你现在就动手，半小时后，有工程师过来指导你怎么煮炉。”

    伍鸣检查日用油箱的储油，打开油路阀门，检查锅炉进水开关、软水池阀门、检查电源、启动软水设备。最后用佂询的目光看着鲁闻全，而不敢看甄宏玫。他觉得甄宏玫杀气太重，担心触怒他，随时会将自己给炒掉。鲁闻全用右手中指推了推眼镜，然后轻声细语道：“开始吧，掌握好压力啦。”

    对油炉单独的操作，伍鸣可谓是丑媳妇头一回见公婆。自己清楚地记得，五年前在中山第一技校学习，随后与小榄镇同行的罗斌，去上过三天班的情景。知道设备正常运行，启动后在编程中要十五秒后才启动风机，然后执行整个编程——调整风量、电子打火、小火燃烧、大火燃烧。达到设定压力大火停，达到第一超压小火停，最后回到起点。此时，他心里七上八下没个底，只能深深地吸了口，紧张地将电源开关合上，然后按下启动电源，等待整个编程的执行。同时内心不停地祈祷：老天爷呀，保佑千万别遇上什么意外。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