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你怎么这么激动？”冼建民张嘴满口的四川话，弥勒佛似地笑着。他拍了拍胸前雪白的衬衣，典着脸上的两个酒窝，含笑道：“来客人了？这么高兴。”

    “没，是我妻子过来了，明天去她堂哥那上班。”伍鸣歉意地含笑着，同时招呼蒋琳过来冲凉。蒋琳拎着换洗衣服过来，冲冼建民含笑地点了点头，便闪进冲凉房。

    “那好啊，听永泉说你只有一个女儿，要不再生一个儿子？”冼建民坦然地笑着，两人往斜对面的石板凳迈去。他低声接道：“想超生，到我这里来接生的话，包你万无一失，一定会很安全。我每年接生上百个，可从没出过任何意外。”

    “不敢想了，一个孩子养活都头痛，再生一个就更要命了。你看看，现在养一个孩子多费劲，就眼下的国家基本工资来算，没有个十几万，想都不敢想。”他说着，终于明白这院落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超生的孕妇住着，仍不时地有人过来做人流，可见他也忙活得可以。他想着，等妻子将冲凉房大门关上，便顺势在大青石板上坐下。他知道，身为男人，应该尽心尽责注意妻子的安全。因为在这个院落里，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冷不丁地会有人偷窥女人洗澡。像这种情况发生，如家常便饭一样地频繁。他在听冼建民继续劝说再生一胎的话题时，便掏出香烟递了支给冼建民。他见冼磊凑上前，便含笑地也给了他一支。

    “你个龟儿子，好的没学到，吸烟却越来越厉害了。你赚到了烟钱没有啊？”冼建民呵呵地笑骂着儿子，声音爽朗道：“也不知说声谢谢叔叔，闷没礼貌。”冼磊听着，将长发往后甩了甩，尖瘦的脸颊同时做了个鬼脸。他嬉皮笑脸着朝伍鸣要了打火机，点燃后便回出租屋里去了。在回屋的当儿，他仍不停地瞅了瞅冲凉房。令伍鸣不由得猜想，他应该就是那位爱偷窥之人。

    “冼医生，还是你父子俩自在呀。”伍鸣呵呵道。他见冼磊又不安生地从屋里出来，像是丢了魂似地，要出院门。便目光紧紧地盯住他，同时大声笑道：“看你父子俩没啥动静，一个月就能挣几千块。那可是我几个月的工资呀，真了不起！”他说着，竖起拇指晃了晃。

    “回来！你出去就打死你。”冼建民忽地大声吆喝，命令儿子赶紧回来。他知道儿子出门肯定是不干好事，有好几位在这里住着的老乡，都说儿子会偷看她们洗澡，是在院落外的围墙上偷窥。见儿子沮丧着回来，他才接着伍鸣的话，似笑非笑道：“这年月，看谁挣钱都轻松，轮着自己就知道辛苦了。”他隐而不露地笑了笑，圆圆的脸上顿时现出两个酒窝，缓缓道：“昨天晚上出去，在中山那婆姨生小孩足足花了五个小时。我是凌晨四点才回来，容易么？”他说着，瞪了眼在身边落座的儿子，含笑道：“这两天双休，昨天你上哪去了？”

    “昨天在大舅哥家喝酒，今个一大早便去南越接她。”伍鸣说着，看了眼冲凉房。回头的当儿，发现二十出头的冼磊，长相完全不像冼建民，内心不禁有些纳闷了起来。

    “鹰华还招不招工啊？”冼建民忽地地问道：“一般的公司我也不想让他去，太差的公司进去，还不如跟着我好。”他说着，看了眼身边的冼磊。的确，儿子在小学还没毕业，妻子便去世了。自己一直带着他东奔西跑，也不想委屈了儿子。只是他渐渐地长大成人，慢慢地变得不规矩。特别是在中山，惹下了不少麻烦，来这又故伎重演，也的确令自己头痛。

    “难呀。”伍鸣叹了口气，脸露难色道：“我妻子都进不去，听说普通员工最起码都是技校毕业生，要么就是凭关系进去。”他说着，想起冼建民与嵩永泉是老乡，便低声道：“老嵩在公司有人罩着，你问问他，应该没问题。”

    “没事，进不进都没关系，我这也要有人盯着。”听伍鸣那么果断，提起嵩永泉便含笑道：“前天晚上不是龟儿子远远地盯着，没准我的那些医疗器械，和常用的药便被他们给搜去，没准又要损失一笔。”他说着，看了眼冼磊，低声接道：“所以我们这一行越来越难做，人要非常地警醒，最担心的便是有人举报。”

    “哦，原来是这样。”伍鸣迎合着点点头。将手中的烟蒂扔掉，同时接过冼建民递来的烟。冼磊眼尖，见父亲要将烟揣回上衣口袋，忙伸手一把夺过，抽出支后又还给父亲。冼建民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典着两个酒窝，仍旧低声道：“你们公司的那小伙子怎么会染上梅毒？”

    “谁？”伍鸣听着，猜想是指柳宇桦，知道柳宇桦偶尔会去外面乱来，觉得染上这病也很正常。“我老乡嵩永泉领他过来，人不错，说话总是轻言细语，要么便不开口。猜想是被病情折磨得难受，人才奄奄一息。”冼建民呵呵道：“那病的确很麻缠人，染上了不及时治疗，会有生命危险。”

    “不清楚。”伍鸣含含糊道。知道他与嵩永泉是老乡，觉得说话得当心点。便佯装不知，猜测道：“可能是休息时，他们去池塘边，招惹那些好吃懒做的女人，才引起的吧。”

    “如果不是熟人介绍，那种一针见效的进口药，八十块钱是不可能办到。如果去医院看的话，没有两百块钱可下不了台面。”他说着，忽地弥勒佛似地笑道：“今后你身边如果有人病了，不管是感冒发烧还是其他症状，都可介绍过来，到时我请你喝茶。”

    伍鸣听着，含笑地点了点头，非常肯定道：“行，远亲不如近邻嘛，没问题。”他说着，见妻子拧着塑料桶出来，忙告辞着迎了上去，接过塑料桶含笑道：“衣服洗好了吗？我来凉吧。凉完去吃饭，午休后我们再去三哥那。”

    “不用，衣服带去那边凉。这次行李简单，我只带了两套换洗，明天上班还要穿呢。”她说着，含笑地对父子俩打声招呼，礼貌地点点头。明天自己便要上班，不可能回不来住。她想着，抖了抖刚洗过的短发，便进出租屋对着墙壁上的小圆镜照了照。随后戴上眼镜又瞧了瞧，才用塑料袋拎着刚换下的衣服，随丈夫迈出小院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