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打磨完一个工件，便会低声吆喝几句。并砸吧砸吧着有模有样，抬头看着头顶的窗户。“你他妈的这么能吹，去检察院好了。国家正反腐倡廉，用得着。”叶芬低声说着，偶尔也敢大声嬉笑。只是在笑呵呵时，会盯住头顶的一排推拉窗，或看看窗户外，再慢条斯理地发话，露出虎牙含笑道。

    涂装部停产统一打磨，没有设备的蜂鸣声，空阔中，声音自然会显得大些。因为人多，所以不时有人要上洗手间，或去休闲区喝水。他们在行动的过程中，大都会注意二楼的动静，发现甄宏玫去一号楼开会，便会肆无忌惮地玩笑。即便是良枫在二楼探头探脑地看着，他们也不会在乎。因为他已告诫过大家：“工作不忘娱乐，我没所谓，只是你们要当心课长和台干们便是。”

    在房朗话语的引诱下，伍鸣接下来按他的生活习惯吹嘘，说快板似地，又挑逗起大家乐呵了一番，含笑道：“吃点麻辣烫，看点歪录像。喝点豆豆酒，打点小麻将。”赵云听着觉得实在，便会心地接道：“一锤定音，看来是名副其实，只是委屈你在这打磨。如果给你个舞台，那些贪官污吏，都没法活了。”

    “小老百姓说那么多干嘛？我们每天面对的生活，来些实际的才好。”叶芬哈哈大笑后说着，便会蹭蹭呈珍清的臀部，满脸笑容道：“你大伯在清扫粉房，他出来我们可得警醒些。胡永贵被干掉，那可是他的功劳。”她知道呈珍清不会多嘴，只是担心嵩永泉会打小报告，自然也会叮嘱伍鸣一番。

    伍鸣见她对呈珍清嘀咕，便会应急地来一句，也算是笑她们昨晚去滚石城跳舞，惹出的笑话，嘻哈道：“脸挨脸，嘴对嘴，男的跳成三条腿，女的跳出矿泉水。你们昨晚可是开心了？”

    妻子上环脱落，意外怀孕。在老乡那做了人流没几天，解东昨晚被妻子拖拉去跳舞，大家知道唐延露虽然是农村出来，但到了兴头，跳的比谁都欢。为了掩饰妻子对跳舞的热爱，他忙岔开话题，皮笑肉不笑道：“都说中央领导日理万机，省领导日理千机，县领导日理百。

    他每说一个段子，便会形象地比划。一举一动让武德品、房朗和其他同事们在笑得前仰后合时，也会留心看看二楼的窗户，会不会突然出现个硕大的头颅，担心被甄宏玫抓了个正着。伍鸣除了讲那些段子外，也会在搬动工件，切合实际地来一句，勉强地笑道：“碰凹？没事！我保证一锤定音。”从此以后，一锤定音便成了他的外号。而他也会笑呵呵，不留情面地送同事们每人一个外号。武品德叫没品德、房朗叫良子、呈珍清叫去清蒸、柳宇桦叫刘德华、骆国庆叫罗大佑或刘罗锅、叶芬叫四叶草或芬子、嵩永泉叫烤瓷宋、赵云叫赵子龙、解东叫咚咚锵等等……伍鸣进车间打磨没几天，整个涂装部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外号，连甄宏玫也不例外。

    给甄宏玫起绰号，柳宇桦是根据他的体型，及硕大的脑袋瓜子，还有他说话时，嘴巴爱大大地一张一合，便联想起池塘里的大头鱼。所以爽朗道：“杂碎，嘴唇薄薄没二两肉，却张狂的如野狗一般，逮谁都爱乱咬一口。瞧他那嘴唇的一张一合，与大头鱼又有什么区别呢？”他说着，整个生产部一课，很快便人人知晓，大头鱼是指甄宏玫。过了几天，接着二部所有的员工们也都知道。同时，他们也知道良枫的外号，叫：疯子。

    嵩永泉和解东告诉甄宏玫时，碰巧他与良枫洽谈妥了一位喷涂粉末的厂商。当时，两人心情都蛮好。甄宏玫听后，咧了咧薄薄的嘴唇大声笑道：“大头鱼？大头鱼就大头鱼呗，吃你们这些小鱼、虾米，还是绰绰有余，好歹比良枫的外号强多了。”他说着，舔了舔发涩的嘴唇，像是非常口渴的样子，可心里却并不好受。

    自此，整个生产部，只要在上班时间，有人远远地看见甄宏玫或良枫过来，涂装组的同事们便会提个醒，低声急切道：“快点，大头鱼来了！”或者轻蔑地笑道：“疯子来了，可能又要来发飙。”

    赵云过生日时，他被叶芬的生日给挤兑了。后来安排在周末，领着车间的同事们去开房吃饭、唱歌。在午夜结束时，赵云吐得稀里哗啦后告诉良枫。他听后，只是讪笑道：“疯子？疯子本不疯，郑板桥的字画里，可是对疯子有最好的说明。”良枫说着，不想与他闲聊太多，便让骆国庆和柳宇桦搀扶，尽快将他送回宿舍休息。当晚，良枫摇晃着经过自家巷子口时，仍想着赵云的酒话。是啊，难得糊涂是此时最紧要的，甄宏玫也知道自己的绰号，那自然证明自己不是与他们同一伙的，更能向台湾人证明，自己对公司是如何的负责。哪怕是员工们给自己取绰号，也能义无反顾地接受。也算是自己对公司的一片忠心，希望台干们能够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