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左邻右舍(第2页)
可这种平稳是真正的平稳吗?流落来百越,自己成了生育的工具。十二年了,加上前不久被他虐死的,自己应该总共生了十五胎。遇上生了儿子,满月不久,便会被他悄悄地卖给人家。最初一个六百至八百元不等,到去年,那个卖了四千元,算是最多的了。以往遇上生了女娃,在处理后他会去找老乡做些零工,自己坐月子自然便有些营养补充。可从中山那边过来,他便再也不出门找零活干,生了个女娃,自己嘴馋,没想到会弄出这事。尤小红想着,便伤心地大声哭泣。
哭泣中,她觉得身边人乱哄哄着,都是乡音在劝解。良久才将双掌抹着泪水,迷蒙地看着小院大门。2见身材魁梧的唐元杰,双手擒住蒲基易的手抵在门框上。菜刀已在冼磊的手中,凌石虎手中的木棍也在冼建民手中。她瞅着眼前的一切,悬着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是啊,他不管怎么没用,好歹也是自己的男人。有了他,自己也算是有了个家。她想着,忽地又莫名地悲伤起来。唉,家,这也算是个家吗?
劝解的声音渐渐平息,冼建民将木棍插回原处。回来宽解地笑道:“不打不相识,都过来一起喝杯酒吧。回到老家,我们都相隔些路程,能在这小院聚聚,也是种缘分。”他说着,含笑地瞪了眼儿子,脆声声地接道:“你个龟儿子,还愣着干嘛。去多准备两副碗筷,让你易哥和嫂子也喝一杯。”
听着冼建民的邀请,唐元杰知道尤小红的接生费还没给冼建民,便松手笑道:“走吧,我也是赶回来吃饭,碰巧遇上你们这样。”他说着,顺势挽住铺基易的肩膀,像老朋友似地往院落中央迈去。同时看了眼身边的凌石虎,爽朗地笑道:“走吧,好歹我们都是老乡,你明天就回家乡了。大家能聚在一起吃个饭,也算是缘分不浅。”
“别哭了,你过完月子没多久,这样对你身体不好。”冼建民挨着尤小红劝解道:“走吧,都是老乡,有什么事也别太介意。过去了就过去了,难得聚在一个院落里住。”他说着,见尤小红仍杵着,便挽着她的肩膀,簇拥着低声道:“谁家都会遇上难事,手头紧,等宽裕时再说。”
尤小红点点头没吱声,知道是提那接生的费用,便任由冼建民随即拉扯着衣袖。尤小红缓缓地来到圆桌前坐下,唐元杰随即也挽着铺基易落座。凌石虎则甩开膀子,落落大方地挨着媳妇和丈母娘坐下,看着儿子在丈母娘怀里熟睡,便点了点他的小脸蛋,开心地笑道:“好罗,过几天便能见到你爷爷奶奶,这回总算是没让他们失望。”
“你真的要回去?”尤小红见圆桌小,便挪了挪臀部,尽量往蒲基易身边靠,给冼建民多腾出些位置。她看了看凌石虎,见他全然毫不在意,便歉意地咧了咧嘴角,低声道:“都多少年了,我也想回家去看看。可听我哥说,家里房子都塌了,两边的老人也没了。回去干嘛?连自己都不知道回去要干嘛,可又想回去。”她说着内心话,人又有些难过起来。
“想回就回吧,老家毕竟是我们的根。”冼建民见状,忙低声笑道。见儿子已给几位的碗里倒好酒,便端起小碗含笑地接道:“百年修得同船渡,我们能聚在这小院,也算是修行了几百年吧。”他说着,端起小碗从左边开始,逐一碰了碰小碗边缘,宽慰地笑道:“借花献佛,石虎老弟,你可别介意。来,走一个。”他说着,率先站了起来。深深地咪了一口,待几人随意后,便缓缓地坐下催促着大家吃菜。
两人先前仍要搏命,但坐在同一桌面,将凌石虎拿过来的酒喝完,续上冼磊拿来的白酒后,便亲密得如亲兄弟般。“得罪了,我家炅崽睡觉颠倒,晚上在院里也真闹人。”凌石虎说着,迷迷蒙蒙地看了眼蒲基易,含笑地接道:“仇大师蛮不错,他来施法的当天,晚上炅崽睡觉便正常了。”
“没事,小孩子哭闹正常。又不是故意的。听那声音,谁都不会记在心上。”蒲基易说着理解的话。很快,女人们也搭上了话,说着孩子的可爱,也捡些家乡的事说着。
太阳落下,小院里的灯光昏暗。虽然三位女人吃好离去,可几位男人们正喝在兴头,冼建民便让吃完的儿子,从自家接了个灯,小院里顿时便亮堂了起来。一些吃完饭,在小院里闲坐的邻居,偶尔也会经不住冼建民的劝解,在啤酒箱里开支啤酒,随意地在桌面上捡起双筷子,夹些剩菜解酒。人多,声音便噪杂了起来,一些冲着冼建民是医生的人,便纷纷地询问,关于自己身体不适或家里人身体欠佳,该怎么保养的问题。一时间,冼建民便忙得无从对答,只是一个劲地劝人喝酒。
唐元杰被一老乡催促送去喜窖大桥,凌石虎挨着铺基易头靠头地说着家乡话。最后两人竟挽肩搭背,各自说着内心委屈的话。说到伤心处,蒲基易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像是要用哭声来醒酒。尤小红在房间里听着,忙出来劝他回去,没想到她反被蒲基易挥手一推,险些摔了一跤。见他语无伦次,喋喋不休,只能无奈地独自回屋,暗自抽泣了起来。是啊,从记事起到现在,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活了几十年,从来没有快乐过。有的只是无尽的困苦,和窘迫的生活压抑着。眼下过着这种生活,还能再继续吗?去工厂打工,也不知自己够不够格。丈夫总是异想天开,看来是不能指望他了。自己得寻条路,尽快摆脱这窘迫的生活。她想着,合衣在木板床上躺下,忽然听见冼磊急切的声音,催促道:“快点,有人来查暂住证了。”
尤小红躺着没动弹,她透过房门,见小院里的灯光在晃动,很快又熄灭。没一会儿,丈夫被冼建民和冼磊搀扶着进屋,搁在床上躺下。冼建民在出门时,向尤小红要来门锁,并细心地叮嘱道:“他们来了,你俩在屋里千万别出声。门,我在外面给锁上,他们要问,我只说里面没人。千万别弄出响声,到时候大家都没得中秋节过,可不好。”尤小红点点头,听着冼建民在外面落锁的声音,忙将床头十五瓦的挂灯熄灭,像往常一样,应付着派出所和治安员们的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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