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三五年？人也怪难受的。不出两年，我一定要赚够了钱回家乡。”她说着，见几位老乡从小院大门进来，便含笑地朝他们点了点头。哪知，几位见尤小红涂脂抹粉，非但没有理睬她，反而冲冼建民微笑，打着招呼。尤小红觉得怪没趣，知道那晚查暂住证得罪了他们亲戚，给自己这脸色，也很正常。她想着，便缓缓站起，同时尴尬地笑道：“行了，我该回去了。这个点，某些还没正式上班的外来工，没准这时已挤满了巷子口。那地方房间租金贵，趁今个身子方便，得赶紧回去赚钱。等休息时，我再来看你。”

    “那这边的房间怎么办？”听她提及房租，冼建民忙讪笑道。知道她说的休息时，是指来例假的那几天，便浅浅地笑道：“是我退你一个月的押金，还是继续交一个月的租金？里面的东西你不带走？”

    “东西就搁这吧，在外面混了十几年，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她说着，瞄了眼用建筑木板钉做的那扇门，内心忽地涌起股酸楚。是啊，自己从中山过来，眨眼住了半年。那里面阴暗潮湿，也不知自己在里面呆了半年，是怎么过来的。唉，人，这也是自由？想着门板上仍沾有水泥块，这那是居住的门呀，家乡的猪圈门，怕是也比这强。既然要生活要有模有样，自己从今往后，绝不再踏进这种房门。她想着，便淡淡道：“他被人带走，也不知什么时候回。过几天我来交租金，得留个房间给他，万一回来也有个安身之处。”

    冼建民听着频频点头，见她去意已决，便含笑地客套道：“菜都洗好了，吃了饭再走呗，我马上让龟儿子回来炒菜。”他说着，起身相送时，仍忘不了右边的围墙小巷，见有人在房间里探出半个身子看着自己，便含笑着点头，同时说着日常招呼的话。

    “龟儿子，看我不砍死他。”冼建民回头时，俩人已来到小院大门口。忽地见唐元杰挽着儿子的脖子，硬往小院里拽，听着儿子竭斯底里的声音，一时竟莫名地惊讶起来。内心不停地骂道：龟儿子，刚才还在自己口袋里掏烟支锅架，转眼怎么便出去了？他想着，不由得疑惑地看了眼唐元杰。

    待听了唐元杰劝解的话，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含笑道：“算了吧，他们是无业游民，爱惹是生非。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为看什么电视节目争吵，还动起了手，不值得。”

    “你个龟儿子，一眨眼人就不见了。还以为你在房间里呆着，没想到跑去士多店看电视。”听着唐元杰的话，冼建民见儿子死活不依，便沉下脸温怒道。伸手揪起儿子的耳朵拎着拉他进门，低声训斥道：“那帮广西后生仔，都是没事爱挑事的主，你惹他们干嘛？”他说着，将手松开接道：“我们做我们的生意，他们打打杀杀，受伤后还得来我们这医治。他们也算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你又何必呢？别看那些人年纪不大，可都是在外面混了好几年的角色。老子教过你多少次，广结善缘，广结善缘。你倒好，处处惹是生非。去，做菜去。你杰叔吃饭还得去拉客呢。”

    他说着，往旁边让了让，尤小红侧身要出门，唐元杰也侧身进来。两人衣袖相擦时，尤小红忽地含笑道：“老唐，要不你送我回去。反正我出门也要叫摩的，还不方便。”她说着，看了看不远处士多店那辆红色的摩托车。

    “去哪？要不一起吃了饭再走？”唐元杰满脸笑意地看着她道：“你看天色尚早，炒两个菜吃饭也用不了多少时间。”他说着，看了看冼建民。冼建民知道他每天拉客的目标是六十块钱。今天能这么早回来，怕是没什么生意，晚上可能又要熬到十二点才回来，便也掺和着挽留她，饭后再出去，没准那边的生意会好些，也能早点回来。

    “不了，谢谢，下次吧。”尤小红回着他的话，又看了看唐元杰含笑道：“走吧，不远，来回也用不了二十分钟，他炒好菜你便回来了。”她说着，便迈步离去，唐元杰只能含笑地跟着。冼建民则迈出大门，说着慢走的话。目送两人时，见一辆海南马自达正挨着摩托车停下，便仔细地看了看。待车停好人出来，发现是陆榆来了，忙吩咐儿子将隔壁房间门打开，低声道：“你个龟儿子，将那房间门打开，有病人来了。”他说着，含笑地往前走去，像是散步般悠闲地上前迎接。

    “坏了，你说那是进口药，一针下去立竿见影。没想到还没几天时间，怎么又犯了？”陆榆对迎面而来的冼建民说着，同时递了支红双喜给他，自己也点燃支缓缓接道：“这病能不能根治呀，人实在是太难受了。他娘的总时刻想尿尿一样，可到了卫生间，老半天也尿尿不出。一使劲，尽尿出发黄似的脓，人老难受了。”

    冼建民仔细地听着，满脸笑意地点点头。在进小院大门时，忙回头再次看了看士多店和铁板桥。见没什么异样，便领着他进了儿子已开好门的房间，将门带上才笑容可掬道：“这两天，你肯定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你吃牛肉没有？想想看？”他说着，在床底下踢出个小尿盆，让陆榆尿尿。

    “没吃啥呀，你说不能吃辛辣，我也做到了。”他说着，解开裤带开始尿尿。低头看着白色的脓液流出，忽地想起来，前天去姐姐家给外甥女过十岁生日时，饱餐了顿牛肉，便接道：“牛肉不能吃吗？前天我可吃了不少。”

    “坏了，牛肉带发，肯定是吃坏了。”冼建民果断道：“这回麻烦了，得上次三针的价格才行。”他说着，表情严肃地示意陆榆穿好裤子，见他乌云满面，便摇了摇头宽解地笑道：“放心吧，遇上我，也算不了什么大事。你这情况我见多了，他们不听我的劝阻。打完针第二餐就吃辛辣的东西，没几天便病发，比你厉害了百倍，还不是一样被我治好了。”他说着，脆声声地笑道：“还有没结婚便染上这病的，情况也像你一样。他后来结婚，竟然还生了对双胞胎男婴。他爸妈说，那都是祖上积的德，你说有没有趣。”

    “行吧，就依你的。打完这针，明天我再来。”他说着，静静地在木板床边坐下。双眼无神地看冼建民拿注射器，在床底下拖出的一个纸箱里寻找药水。这时，忽然响起门外冼磊的声音：“爸，老嵩带人过来看病，正等着呐。”

    “知道了，你招呼他们坐坐，我马上就好。”冼建民高声回道，找好药水抬头看了看陆榆，坦诚地笑道：“真巧，病人都赶到一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