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枫也不客气,他打开铁盖,小心翼翼地抽出支烟,悠然地吸着。他见大舅哥扣着纽扣过来,同时给辛然安排着什么,便思忖找些话题。他发现黎琳娜不在家,便含笑道:“嫂子不在吗?”
“去首都开会,顺便看看田也。没准双节期间,她俩都登长城去了。”田光辉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典了典肥大的肚皮,伸手将烟罐和火机拿来,也燃上支吸着。是啊,烟,对自己来讲,实在是种巨大的诱惑。一天下来,自己没见人吸烟,吸个三、五支一天也便算是过去了。如果有人当着自己的面吸烟,那不吸,简直比要自己的命还难受。之所以上月初的领导班子会议,会后落下个笑柄:上午会议自己与丁副市长两人吸了一整盒烟,像抢着吸一样。你一支没完,我一支又接上。弄得整个会议下来,电视台也没拍几个画面,因为场面不雅。后来同事们都给自己和丁副市长起了个绰号:烟枪一号和烟枪二号。
他想着,不由得摇了摇头提了提嘴角,吐出烟雾后淡淡道:“与阿静去旅游结婚,你感觉怎么样?除了身孕,其他还好吗?”记忆里妹妹身体一向不怎么好,从小便病不离身。加上父母离世得早,所以自己特别关心妹妹的健康。
“本来想去九寨沟,但路途遥远,我们便去了张家界的武陵源。”良枫说着,回头看了看墙角自己刚拎来的东西,含笑道:“她说犯困,将店铺里的事情料理后,再过来看你和嫂子。所以,我就先过来了。”
“干嘛要那么客气,都是自家人用得着这样吗?”田光辉说这话时,有些严肃,也有些和蔼可亲。他只是想提醒妹夫,下一次来时别拿东西。客气道:“阿枫,以后要好好照顾阿静,如果身体不好,就劝她不要去料理那店铺。让你母亲也不要再去格兰仕饭堂上班,大家都静心为下一代准备准备吧。”他说着,见良枫点点头,便接道:“按说该办结婚酒席了,但听仇大师的安排,我给你们选了日子,你俩不会见怪吧。”他说着,见良枫捏住烟蒂没回话。便问候了他爸妈安好,最后问良枫工作中的事情。问九一一事件后公司效益怎么样,做得开不开心。他问这话,终于让良枫,有了陈述自己过来的目的。
“我主管着台资企业整个生产部,有些外来工很野蛮,不讲道理,尽拿些陈年烂谷子的事,来敲诈勒索我,所以这段时间总闹得有些不开心。”他说着,瞟了眼田光辉,想看看眼前大舅哥有什么反应。见田光辉在沉思,便接道:“我很想去报案,却又担心他们不接案子。或接了也不用心去办,所以想麻烦哥出面报个案。这样,他们会处理得快些。”
“中国的警力严重不足,平均每一万人才十几名警察。与美国三分之一概率相比,实在是悬殊太大了。所以在某些辖区里,特别是派出所遇上有大案要案时,你案子小,便会先放一放,也很正常。”田光辉说着,缓缓地吸了口烟接道:“上月底开会,我们也针对这个问题。已提交了份决议计划,明年准备全市扩充警力两至三千人。”他还想往下说,见良枫从兜里抽出封信正打开着,便停了下来。也想少透露些工作中的事情,以免犯了不该犯的错误。等良枫将信封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倒在茶几上时,他拿起存折看了看放回,又拿起张数据翻了翻。最后拿起那封勒索信,细细地看了起来。良枫不知什么时候,心竟“蹦蹦地”越跳越快,很想知道大舅哥的想法。
许久,才见他将头抬起,或许是没戴眼镜阅读的缘故,用左手拇指和食指捏了捏鼻良,柔了会儿,感觉眼睛好受些,才指着那封上千字的勒索信道:“那些数据证明是实有的事吗?”田光辉问得十分严肃。如果有外人在场,他的眼神一定会让人觉得是位充满正义感的人。此刻,对待此事应是持这种态度,更别说自己是政府官员。良久,他终于明白,妹夫为什么这么晚还登门造访的正真原因。
“这都是没有的事,是他胡编乱造。”良枫手心里捏了把汗,紧接道:“他夫妻俩被公司裁员,受人挑拨离间,便以为是我在丛中捣鼓。硬编出个理由,是想敲诈勒索我,还有与公司有业务往来的程匡荣。”他说着,端起辛然沏好的普洱茶,微微地呡了一小口,也没等大舅哥接话,继续道:“事情就怎么简单,如果我们去报案,没准差佬没抓住当事人,却先过问起数据之事。到时候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如果再去公司调查,无风也会起三尺浪。公司拖欠程先生上百万的货款,年前想结清,那可就没门了。所以还是想请您帮我们去报这个案,这样,我们才觉得事情会稳妥些。”
田光辉眯着眼睛想了想,忽地问道:“你说的程匡荣是哪里人?是拥有士高房地产的那位程匡荣吗?”田光辉想起鹿茵豪园那栋别墅,是良福立和程匡荣所赠,便问程匡荣是何人,也担心是同一人。如果真的是此人涉嫌走私,可就麻烦大了,看来极为容易误了自个的前程。
良枫略微沉思片刻,猜想程匡荣也不是什么地产商。要不,也不会那么小气而又尖酸刻薄地刁难伍鸣。于是模凌两可地回道:“应该不是他吧,房地产老板那么大。绝对不会做,每年只有几百万柴油的小生意。”他这么说,是担心大舅哥如果真的认识程匡荣,那自己就太没面子,二是断定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
田光辉听着妹夫的话,见辛然在旁边站立,便将茶几角边的电话拉了过来。他拨通冉局电话,在简略地说明情况后,便搁下电话对妹夫平静道:“阿枫呀,桥归桥路归路,你明天去你附近的派出所报案。先打电话去分局找廖局,刚才冉局说立马通知廖局,他应该会安排好一切。”他说着,从茶几上拿起笔,在一个小本子上飞快地写下两个电话号码,然后撕下来递给良枫,缓缓道:“没什么事,尽量少麻烦人家。人情债欠多了不好,迟早会被那无形的债务压死。”其实,田光辉也担心程匡荣是同一人,尽快处理这事,多少也存在着安全感。
田光辉说着,看了看客厅精美的挂钟,知道妹夫是冲这事而来。事情已得到妥善安排,见快十点钟了,便憨厚地笑道:“阿静的身体不好,你还是早些回去吧。明天羊城那边还有个会议要参加,改天有空,我去看看阿静。”
良枫听着识趣地站起,他知道大恩不言谢。加上是亲戚,也是自己的大舅哥。只说了声我走了,便被小保姆辛然,送出了机关大院的大门。辛然倒挺有礼貌,在挥手告别的一刻,仍不忘甜甜地笑道:“良叔,有空常和阿姨过来玩。”
良枫点了点头,转身向缓缓行驶正在揽客的的士招了招手。看着路灯下几棵巨大的细叶榕,透过远远近近的街灯,它那长长的根须在半空中轻摆是那么的盈盈。如自己此刻的心情——浮躁已离身而去。突然,他显得情感意藴,什么悲鸣、伤感、内疚、忏悔的复杂情绪,那都是几分钟之前的事。此时,他看着司机推开车门的笑,亦觉得是那么灿烂:世界是如此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