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欢乐感染了欢乐，忧伤慰藉了忧伤，像风撞到墙上返回来依然是风一样，只是改变了方向。在集团电热水器公司上班的这段时间里，伍鸣与同寝室的老乡闻忠来，关系已非常的密切。三一六房除住着伍鸣和闻忠来外，还有位武汉小伙子姓卢名诚同住。陆城人长得高高大大、风流倜傥，脸上永远挂着不是笑容的笑，让人一看便知是位玩世不恭的公子哥。虽说文化程度与闻忠来一样，只是名初中毕业生，但由于有高管的老乡在美的公司罩着，所以也便名正言顺地成为美的集团，驻电热水器公司的代表。闻忠来也一样，是凭着娘舅与总裁的关系，成为公司的驻厂代表，与卢诚在工作上默契地配合。他们俩，一位负责“欧爷们”公司送过来的产品检验工作，一位监督生产流水线上，每一道工序是否符合美的公司生产产品的要求，每十五至二十台抽检一台产品。遇到问题时，便直接找李太金经理面谈，勒令立即停产整改。

    也许两人是过于年轻气盛之故，所以，什么科长、主管、组长、班长什么的根本便没放在眼里。出现问题该指正的就指正，该拒绝收的便拒绝收，没有任何私情可讲。所以一时间在电热水器公司，这二位竟有主宰生产的生杀大权。很快令每一位员工都知道有这么两位怪人，就连本地负责搞清洁，和绿化工作的两名阿姨，也会背地里埋汰道：“阿来是不是当了两年兵，将整个人儿都当傻了呀？遇事脑筋不会转个弯弯，脑子活络些？大家都是名打工仔，又何必那么认真较劲，非得把大家给得罪了。”阿姨是老总的邻居，所以说话也不客气，只是实事求是道：“要知道那么多外出打工的人，她们都是计件制，按劳取酬。每天总要停下线来几次，还让不让人活了？也好在是那些小姑娘们还没成家立业。若真的有家有室，每天挣十几块钱，谁肯干？有了饭钱，连房租都挣不到。”

    伍鸣每天七点半之前，便将锅炉开好，再出去吃早餐。这时，公司里已开始热闹了起来，员工们三五成群的进入车间待命，伍鸣则会从废弃的大楼前经过。他偷偷地看了眼那张椅子，再看看正对着大门前的草坪，依旧燃烧着的香烛和纸钱，冥币的烟灰在晨风中，徐徐时起时落地飘荡。听着清洁阿姨说那话，他只会微微一笑，继续听她们的对话：“那卢诚更是狂妄，昨天我们在试验区，没将地上的水弄干净，便报告给李总知道，我看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如果没有我们俩在，谁能来这烧纸钱，去那霉气呢。你说是不是？”

    伍鸣听着两人的牢骚，到了晚餐后。在阳台上看着夕阳渐下中，便会当着两人的面，不指名道姓地告诉他俩。该怎么为人处世，做人和善的道理。

    “在一出戏剧演出中，我不想你们得不到正面角色，只落个反面角色。做人应戴上个面具，别总是用犀利的思想，一针见血地尖锐地指出些无所谓的问题。切忌在流水线上和验收零部件时，弄得人心不快。这样，时间一长，对你们绝对没什么好处。”伍鸣告诉他俩时，一定会递上支烟，或接过卢诚递来的烟。闻忠来不吸烟，所以便会站远一些，三人继续看着楼下两个篮球场上。饭后不久，集团的员工和金科的员工，男女参合着，做着投篮动作或三步跨栏的动作，一边款款而谈着公司里的事情和各自的看法，及对九一一给公司带来的危害。

    卢诚是位热血青年，他非常崇拜本拉登。当九一一事件后，他竟莫名其妙在报纸上，裁下崇拜者的头像，贴在宿舍墙上显眼处。听了伍鸣的话，他则会回头指着本拉登的头像嬉笑道：“我俩的工作是得罪人的工作，我可不能忘记总裁对我们的严训：对对敌人的宽容，便是对自己的残忍，我可不想失去这份工作。”他说着，便咧了咧嘴角讪笑道：“本?拉登又不收我做徒弟，要不我才不在乎失业呢。”他说着，自顾自地憨笑了起来，令两人听着有些恶心。

    两年行武生涯憨厚的闻忠来，笑时便会露出一排雪白的虎牙，严峻而又犀利道：“什么失业不失业，我才不在乎。最起码我可以去找份保安的差事做做，好赖也有个退伍证防身。所以不管他们怎么说，我只按美的公司的标准，去严格要求执行，实在不行要我下岗，那我家乡大片的山林中，还有我的一亩三分地呢，也不至于会饿死吧，对不对？”

    “也许吧。”伍鸣缓缓地回道，将手中燃着的烟卷弹出老远，然后烟头悠悠荡荡地落进了草丛中，淹没在两三寸的绿色里，接着憨厚笑道：“这个社会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你学校出来进入军营，进入美的集团，那是你的造化，也是你的福气。但不要忘记背后有人在指责你，我真心希望你俩好。”他说着，见李明娟和张杏梅进来，接着潘莉和蒙秀丹她们也到了。姑娘们自个寻着影碟放着，没趣又会聚过去听他们闲聊，特别是伍鸣抑扬顿挫的声音，说着各自从来没听过的话题：“由兽变为人，要经过几万年，甚至几十万年的进化过程才能完成。而由人变为兽，一夜，甚至几小时便能完成。”他说着，看了眼远处的大桥，沉重道：“那隔三差五地发现尸体，在海面上漂浮，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某些人，在瞬间已由人突变成了野兽，丧心病狂之至。或许就是穷则思变、变则思通，而导致了人欲横流。这便是当下畸形的一面，也是必然的。特别是在顺城，令珠三角骄傲的地方，每天有多少故事在发生？那简直是令人不敢想象，你们知道那悬赏告示之事吗？”

    “吓死人了，为什么死的总是女人，做女人真命苦。”潘莉的话令闻忠来觉得好笑，便会笑她傻丫头一个。而伍鸣却会回答他的问题，沉沉道：“你这么认为就错了。”他说着，随即又含笑了起来，提高声音道：“男人女人都是人，男女各占半边天，毛主席不是说过了吗？你们女人每年还有个三八国际劳动妇女节，而我们男人有什么呢？有一个洋气冲天的父亲节，但还是没半个母亲节叫得响亮。”

    “那是，老顽童说得没错。”闻忠来声音爽朗地接道：“有那么多的比喻都用母亲二字，什么伟大的祖国啊，母亲。党啊，亲爱的妈妈。你总没听人说过祖国啊爸爸，党啊亲爱的爸爸，对不对？”他夸张的声音，令进入房间的几人都笑起来。

    “那肯定应该是这样，要不然男人是哪来的呢？总不会真的像孙悟空，从石头里蹦出来吧。”卢诚见来了这么多异性，自然要引出些话题，也免得那帮女孩子们，翻翻抄抄自己写字台的几个抽屉，继而发问道：“真弄不明白，这世界究竟是先有男人呢？还是先有女人？谁能告诉我，今晚我请她宵夜。”他的话音一落，立马引来了姑娘们的争议，七嘴八舌着嗡嗡起来。

    “肯定是先有女人！”张杏梅抖动着脸上一颗大黑痣，露出雪白的牙齿，高声笑道：“如果没有女人，那男人是从何而来？”她的话令在场的姑娘们一个劲地叫好，纷纷拥合说绝对正确。

    闻忠来一向喜欢唱反调，便提高声音反驳道：“应该是先有男人才对。没有男人，光有女人，会有这个世界吗？”他话一出口，立即引来姑娘们的反驳。李明娟含羞地看了他一眼，腼腆地笑道：“你可别忘了有个女儿国，没有男人，女人照样能生育繁衍。女娲捏人，应该比《西游记》还早吧，但吴承恩后来都承认了。所以，应该是先有女人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