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鸣过这个年,过得有些丧气。如果不是卢诚中午灌酒,下午睡得不省人事。加之晚上半支白酒下肚,还有同事们的陪伴,他怕是要后悔终身。两人告别吴琪和韦小慧,步行在空阔的国道上。他抬头看了看深邃的夜空,内心一时显得异常沉闷。如世界末日来临般,对未来充满了恐惧。他面对寂静的路灯和宽阔的路面,见没有任何行人与车辆来往,不由得幻觉出平日里的熙熙攘攘和车水马龙。忽地,他感觉有许多的魂魄在眼前晃动,他们匆忙中,他掺和着又回到了家乡。是啊,此时妻子和女儿在干什么呢?除夕夜家乡有守岁的习惯,没准女儿和外甥丁佳向爷爷讨要了压岁钱,仍在电视机前没睡。妻子应该准备了各种年货,瓜子、花生、灌酥糖、米爆等等,应该都摆满了茶几吧。伍鸣一大早给妻子打电话,她说该准备的已准备妥当。有些年货,是从伍恬外公外婆家带回来,让他不要担心。早上从电话里问候高龄的父亲,伍鸣更多的是听到了老人的遗憾。的确,他出身至今,这回是第三次没回家过年。前两次有妻子陪伴在身边,似乎没什么感觉,这次可是孤零零一人,像个没家没室的流浪汉一样,他又怎能不会想家呢?忽然,伍鸣觉得这次没回家陪伴家人,已是今生最大的遗憾。他想着,便会不由自主地拍拍大腿。后悔在面对闻宗来与卢诚,及其他小姑娘们时,会首鼠两端着没有家的概念。最后倒向了他们一边,做出草率的决定。
闻忠来见伍鸣走着走着,便要拍拍大腿。他猜想是埋怨没同意斯明理,让他骑摩托车送自己回宿舍。他想着,忙看了眼路灯在树丛里闪烁,尴尬地笑道:“摩托车跑几公里很快,但步行这十几里路,你散步似地走着,我们怕是要一个多小时呢。春晚结束已是凌晨,严格地说,现在已经是大年初一。我们晃悠着下楼又磨蹭到这里,应该有一个小时了吧。”闻宗来估摸着时间,见伍鸣独自点烟卷吸着,没回话,便讪笑地接道:“这么些路,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我每次外出回大山里的家,即便是在县城坐上公共汽车,下车后仍要步行几个这么远,才能到家。山里的路,又窄又陡。遇上初一晚上有急事需要赶路,没有月光四周黑漆漆的,可没这么好走。”他说着,准备横跨国道,见伍鸣仍不开口,便含笑地接道:“你瞧瞧,这周边的环境多美呀,宽阔的道路没有任何车辆行驶。小时候,我梦想没有月光的晚上,在大树下的丛林里,会有明亮的路灯。这时,我终于能清静地看着它,也算是实现了小时候的梦想吧。若搁平时,车水马龙,声音噪杂,哪有这么安宁。顺城的绿化的确到位,我可喜欢她了。”讲述完他的梦想,闻宗来便挨着伍鸣。他希望伍鸣开口,能打破只有他一人嘟哝的尴尬局面。
“绿化是城市的“肺”,其主题应该是树木。人的呼吸要耗氧,靠的是负氧离子。而工业、交通等方面的燃油也需耗氧。从生态效益来看,树木的作用比草大。树木的供氧和吸收热能的力量,是同面积绿草的五至二十倍。”伍鸣缓步着,搬出十年前在农大进修时学到的知识,见他不时地回头看着他,便缓缓道:“从绿化质量来看,树木比草要好得多,不仅净气效益远远超过绿草,而且具有千姿百态的外形,那些花、果、叶、干均有极高的欣赏价值,能大大丰富城市文化的内涵。”他说着,看了看远处的工业区接道:“适用于公司,从费用负担来看,树木一旦活成林,基本上便不需要再投入什么。而绿草则不同,占地面积广,管理费用高。一般绿化草坪的养护费,是树木的六倍。”
“这些树木在这里这么珍贵,但在我们大山里触眼便是,只是形状没这里的好看。”见伍鸣开口,文绉绉说着,闻宗来憨笑着接他的话,鼻子不停噗嗤着回头四下里张望。他希望能像平时一样,随手能招来辆摩的,可空阔的四周,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这些大树是顺城生命的‘宝’。在争创环保城市时,绿化既要种草,更要种树。这里的工业区更是实行见缝插绿和连片植树组合,最大程度提高树木在绿化中的比重,形成绿化通风系统。美化好环境,让外商们信服、留恋,创造着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优美环境。”伍鸣说着,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戳了戳。感觉人有些困乏,缓缓道:“还好有几天休息,如果明天就要上班,这样熬夜步行,怕是人吃不消呀。”
“别说了,我挺后悔没让斯明理那白痴送送我们。坐在摩托车上由宿舍那过来,还没十分钟,没想到步行却这么远。现在后悔也没用,我们总不可能,大年初一就在这躺下吧。”闻宗来说着,看了看身后的国道,又看了看远处的兆通宿舍。知道再拐过一个工业区,很快便能回到宿舍,心情不由得轻松起来。他想着,忽地轻松可爱起来,腼腆地笑道:“现在凌晨一点多钟,回去晚些也好,免得影响他俩恩恩爱爱。我们悄悄地进门,悄悄地入睡,明天睡到中午最好。”
“是啊,我也想。但人体生物钟被打乱了,可不好受,也不知能不能睡到中午。”伍鸣说着,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道。
“过年人都回家了,整个筒子楼只剩下几人,安安静静肯定能睡得香甜。”闻宗来说着,忽地认真道:“你答应过我,可不许变卦,下午你可得教我骑自行车。”
伍鸣听着,记忆起他的确是说过这事,勉强提起精神道:“你都二十出头了,还没学会骑自行车?是不是太夸张了呀。”
“小时候家里哪能买得起自行车呀,只有跟随老爸去赶集,在镇里才能看见自行车。那时伸手去摸摸,还挨了人家一耳光。”他说着摸了摸脸蛋,似乎儿时挨的一记耳光,此时仍疼痛难受。不由得愤愤道:“我老爸忠厚老实,将挖了几天的冬笋,卖了两块钱,才陪给人家了事。”
“怎么会这样,自行车摸一摸也不可能会坏呀?”伍鸣听着精神了起来,忽地联想想起孩提时,他不留神将小竹条,扔进邻居自行车的前轮。邻居当时便倒栽葱,幸亏他跑得快。但最后还是被老爸,揪住去给邻居道歉。当着那邻居的面,屁股上挨了几巴掌。
“自行车放在田垄边,泥土松软,我只是轻轻地摸了摸,哪知车便倒了。”他说着,勉强地笑了笑道:“那车上挂了一袋鸡蛋,车倒了,鸡蛋几乎都没了。见老爸那么辛苦挖冬笋换来的钱没了,从今往后我便再也不敢摸自行车了。”
“你参军在部队里,可有大把的机会学。干嘛不学呢?”伍鸣知道他的情况,便含笑道:“是不是担心战友们笑话你呀?”
“哪呀,有什么好笑话。一个连队有那么多人,也不是我一个人不会。”他说着摸了摸右手手臂,乐呵呵道:“连队里有自行车,可偷偷地推出去学。我骑上去屁股还没坐稳,将手臂却给摔断了。所以后来碰都不敢碰,到现在也有些害怕。今年没回去过年,难得几天年假,我一定要学会骑自行车。”他说着,见伍鸣加快了脚步,不由得迈开军人的步伐,疾步快步。
回到兆通宿舍大楼,伍鸣已筋疲力尽。他悄悄地打开房门,借着窗外阳台上的路灯光,除去外套便躺下。也许是劳累过度,伍鸣头一落枕便鼾声如雷。闻忠来平平地躺下,他与卢诚的床相隔两米,竟有些难以入眠起来。是啊,寂静中听着卢诚与王丹的呼吸声,发现他们床上每一个翻身的响动,自己怎么能够入睡呢?
闻忠来床上没挂蚊帐,他透过卢诚薄薄的蚊帐,见王丹的头朝下埋着,长发垂在枕边。从高高隆起的被子来判断,此时王丹应睡趴在卢诚的身上。他看着,又猜想起几个问题来:他俩这样在一起,是不是很快就要去领结婚证了呢?如果有了孩子,卢诚岂不是要告别单身?王丹那肯定是要回老家去了。她回去了,卢诚会不会又去招花惹草?他这样过活,能对得起她吗?人活着,如果都像他这样,这世界岂不乱套了?不行,有时间得提醒下王丹,如果想要结婚,必须得看紧些卢诚。他想着想着,渐渐地疲倦着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