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钰不知要到何处,只一味躲避内官,竟躲到了承乾宫门外。
那株梨树顶端越过宫墙,仿佛路标一样,姜钰想着若是不小心被宫侍逮到盘问,还可以托词是探花郎过来摘花,兴许能被放过,便推开宫门入内。
不巧梨树下正有席座安放,一道清瘦的身影听见声音便转过头来,只大半个侧颜,长眉压着凤眸一瞥,薄唇边带浅笑,刹那间姜钰以为梨花成了妖。
可是那人身上绣的凤凰明晃晃昭示了他的身份,姜钰理应下拜,可是回想起朝野间流传的嘉成中宫的传闻,一口气就梗在他喉间,膝盖到底弯不下去。
姜钰瞪着眼前人,胸口起伏几下,终究还是问了出来,“你是姓yīn还是姓云?”
yīn云霁坐在了姜钰的对面,浅淡的笑容不变,说道:“对我和陛下来说都没有区别。不过我很好奇,你问这个问题前有没有想好,你姓什么?”
姜钰闻言脸色丕变,终究还是年轻少磨砺,很容易就能被人看出破绽。
yīn云霁修长的手指提着壶,微微倾身倒了一杯茶,清淡的颜色从壶口流出,汩汩的水声流淌在两人之间,空气静默得像是上位者的睥睨。
姜钰浑身的不自在,甚至想要冲过去将他的茶壶掼在地上摔个粉碎,可是不知为何,他茫然迈不开脚步。
茶杯倒满了,yīn云霁轻轻放下壶,抬眼盯住他,漆黑幽暗如浓雾下的山涧,冷冷问道:“所以,你究竟是姓姜,还是姓姚?”
第93章
像是天气一瞬间就变换到了深冬,姜钰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寒。
他摸着袖笼里的东西,借此定了定神,到底是少年傲气凌云高,此时不思避退,反而qiáng撑道:“这也同样没什么区别吧。”
yīn云霁莞尔一笑,凤眸压着光,指节轻点桐木案,几乎想要击节叫好,当真是初生牛犊,后生可畏。
yīn云霁淡淡道:“我记得当年吏部侍郎姚敏家还有位小公子,名唤姚钰,正与你同岁,酷爱读书,深居简出,自幼娇养想有一番打算,故而所知者不过我东厂而已。可惜陛下相询时,姚侍郎竟称家中无有此人。想来我卸权日久记不大清了,不过姜进士乃洛阳考生,姚氏一脉亦出自洛阳,倒是颇有几分缘分。”
姜钰便是姚钰,此时闻言大惊。李祐温自幼便是皇太女,眼看下任皇帝是女帝,姚敏早起了心思,想培养小儿子日后送入宫中,因此不让他在外走动。
可惜临近采选时,yīn云霁以权势暗bī朝臣,李祐温又放任不理,姚敏眼看入宫无望,便想让姚钰同旁家联姻。
姚钰本就不想入宫,更不想随便娶了一门亲,因此绝食相抗,迫使他的母亲将他送回洛阳老家,改姓为姜,隐踪匿迹。
姚钰因此在县里生活大半年,也开始渐渐明白平民的赋税和徭役,慢慢从曾经风花雪月的教养中清醒,树立了想要为官爱民的理想,瞒着老家人参加了今年的科举。
姚敏恰恰是今年殿试的主考官,直到她上了保和殿,才发现老家传信失踪的小儿子竟到了这里,可是她不能当场发作,只得将错就错看着他答完卷纸,又在副考官的陪同下将前十的文章送到御前,期间未曾有机会动手脚。
谁也没想到姚钰竟能高中得探花,大出风头。此时宫中琼林宴热热闹闹,姚府中家主姚敏却是提心吊胆,生怕宫里传来消息,查办了她。
姚钰也没想到当年母亲在大殿上竟是如此回答李祐温的,她从未对他说过。他若是承认了自己假冒名姓,自己的母亲不仅涉嫌舞弊,还是欺君重罪。
姚钰原本另有打算,此时却是进退两难。
yīn云霁看着他冷笑道:“你私自离席,不外乎是想寻陛下,抢先坦白,仗着旧日一面的情缘,免了你假冒之罪。可是如今两重罪名相叠,你当真以为陛下会饶你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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